第296章 烧掉 (第1/2页)
看着自己手里已贱如废纸的股票,坐在石栏杆上的钱融此刻的心境比寒冰还凉,一想到自己用尽家财,好不容易来两广靠出海贩卖药材赚取了一笔钱财,却不曾料到全赔进了股市里。
本因为突然身价高涨到百万银元而如今却一下子一贫如洗的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族人,因而,他选择跳江自杀。
扑通!
钱融做好了和这个世界说再见的准备。
“又一个寻死的,把他捞起来!”
站在民用软帆船上的杨凤却刚巧看见了这钱融,忙命人把钱融捞了起来。
钱融醒来后只见自己已经身处于一间装饰豪华的船舱里,一名看上去很是阔绰的中年人,正把一只肥肥的手伸向玻璃缸里的小金鱼,摸了好一会儿后,才问了一句:“亏了多少钱?”
钱融知道这人是在问自己,便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一百二十多万,商行已经倒闭,一百多口人没有了收入,还欠二十多万银行债务。”
说完,钱融就再次忍不住抽泣起来,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打拼三十年,借着帝国开放海禁且大放低息贷款于民间的东风,让他在正德年间硬是从一个药铺小二跃升为辽东富商,养活上百家庭,还捐资了家乡三所社学,资助贫困生十余名,连带着昔日的县尊都对他礼让三分;
但如今一切皆化无虚无,本着达者兼济天下的他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靠自己而活的上百个家庭,也十分后悔自己不该不听老人的劝告把药行所有利润都拿去炒股投资。
“就算亏这么多,也用不着寻死觅活,范某倒是可以帮你还了你银行的债务,你那商行的人我也可以替你收下,但是,你得把你自己卖给我!”范永和说道。
“卖给您?可我是大明户籍的人,是汉人,本朝宪法大纲规定不准买卖本国公民为奴!本国公民也不可自卖为奴!”钱融平素也会关系一下政治,对于宪法大纲的内容也比较清楚。
“这你就不用管,反正你卖了自己,朝廷要治罪也只是治买家的罪,你卖家最多只是罚款而已”,范永和说着又道:“反正你自己已是贱命一条,总不能想让自己的债务牵连子孙吧。”
钱融还是有些犹豫。
范永和见此继续笑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就只能把你剁成肉,做成罐头,卖给倭人!”
钱融一听也有些害怕起来,特别是在看见范永和那阴狠的笑容后,只好点了点头:“好,我卖我自己!”
“给他张契约!让他签字!给他打上烙印,三日后带出海,和其他汉人一起卖给前来接货的大佛郎机人(西班牙)!粤人素来头脑灵活,善经商,又耳濡目染我大明新商贸最多,他们肯定愿意花高价买走!另外,继续借着招工的名义买人,这些人卖到西洋去能赚很多钱。”
范永和说着就拿出望远镜看着风帆林立的广州城,当他看见那面“夏”字旗时,更是不由得冷冷一笑,问道:“吩咐给留在广州府的人,让他们好好配合一下夏部堂,别让人家觉得我们这些晋商真的不知道体恤民困!”
“老爷放心,已经吩咐下去了!”杨凤回道。
“施粥了!施粥了!山西商行范大掌柜新运三千石新粮,无钱买粮者,可以来领粥了!”
“招工了!招工了!永和商行招南洋矿工,月银三元!”
此时的广州城,夏言一上岸,便看见了仅有的几家商行还在招工施粥,一时不由得站住了脚:“派个人去问问这里的锦衣卫,这些商行是什么来路?”
……
京师。
皇家西苑。
“陛下少年即位,除奸佞于朝野,兴大业,免徭役,减民赋,更有北扫鞑虏之武功,其雄才大略远追尧、舜、汤、文、武诸古时之明君!”
内阁首辅康海拿着一本由民间上百名致仕官员和儒林贤达联名上奏的奏疏,念了起来。
而这时候,在一旁听着的内阁次辅张璁不由得暗暗一笑,心想这些民间官绅倒也知道在开篇奉承陛下一番,但当他看见皇帝朱厚照紧皱的眉头时,便也猜到明显陛下对于这种马屁并不感冒。
“臣等幸赖有此明君降世,虽已经致仕养病于山野,但亦不敢无忧君之心,虽不该过问朝政,但天下之兴亡亦不敢无视而任其糜烂之,自正德以来,朝廷兴工商、开海禁,官商狼狈为奸,而民众趋利忘义,更视耕作稼穑为耻,豪门大户竞相比奢,寒门贫民互相攀比,粮价飞涨,盗窃之事常发,法严于士绅而不苛于庶民,庶民无忌惮而富商更是倚富干政!”
康海念到这里时,朱厚照还颇为动容,他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现在大明存在的不良现象,随着资本主义发展,追击奢华,好逸恶劳,礼仪崩坏都是难以避免的事。
特别是粮价飞涨,破坏农耕文明,但朱厚照也在尽力遏制这种现象,各大市舶司都严禁粮食出口,为增加农业收入,保护耕地,不停地减税,至于官商勾结,也一再加强律法建设,但现在这些退休官员依旧是对自己的朝政一顿猛喷,朱厚照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怀着是什么目的,只好忍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自蒸汽纺纱机与织机出现以来,民生更为艰难,民众所产之土布因粗糙短窄而无法销售,妇女怠惰无事生产,男丁被迫弃孝道而进城谋生,终日劳累于砖瓦水泥工程之事,有田之家大肆种棉栽桑,以至于自去岁以来南直隶、江西、四川、山东等地饥荒不断,南直隶更有父子相食,殍殣载道!”
朱厚照沉默了下来,这些官绅联名上奏的内容念到这里时,可谓是把自己实施新政以来的负面现象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内阁次辅张璁也不由得低下了头,他也得承认这些的确是存在的事实,自开海以来,江南人人种棉栽桑,豪强之家更是逼佃农改稻为桑,再加上去岁一场大旱和一些地方官吏赈灾不及,以至于出现饥荒之惨状,有婺妇刘氏食四岁小儿,百户姚臣、王堂以子卖母,军馀曹洪以弟杀兄,王明以子杀父,无复人道。地震雾塞,臭气闻千里,造反者四起……等等。
但内阁早已让户部左侍郎发漕粮三万石,番薯二十万石赈之,当也不至于毁坏大明根基,不过现在,这些官绅提出来时,也着实让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内容的确算是对新政最猛烈的打击!
张璁发现皇帝陛下朱厚照已有些愧色,也知道官绅联名说的这些话也让这位锐意革新的帝王开始对自己苦心经营的新政产生了怀疑。
朱厚照的确也承认这些官绅喷得够狠,也的确是切中时弊,他现在都快要纠结自己是不是应该下个罪己诏,甚至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就真的是第二个王莽,如此搞下去只会乱了天下。
但这时候,朱厚照只听康海继续念道:“臣等皆知陛下有革新除弊之新,得先帝遗志,欲恩惠天下黎庶,然新政之弊非陛下之过,乃是一干佞幸利用陛下之年少心切,而蛊惑陛下弃农重商所致,内有张璁,外有王守仁、夏言等辈,任人唯亲,唯利是图,对外无道义,欺藩邻而擅杀官绅,行霸道而不宣仁义,更以离经叛道之思想误导世人!
如张璁者,执掌吏部期间,选官不重德,以致贪污横行!
如夏言者,擅杀官绅与藩邻贵族,几欲称王于海上,而两广民财散尽、股市崩坏实则因其无能所致;
如王守仁者,统兵数十万而禁商闭关,却任由各关开市如常,以至于鞑虏扮商队而行,险些破开平而下宣府!其罪不可不惩之!陛下久在深宫,难免被小人所欺……”
朱厚照听到这里渐渐发现有些不对,心想既然是议论自己为政之得失,怎么变成弹劾起人了,这些官绅目的不纯,说到底,庶民的死活,他们才不会真的在乎,只不过是拿出来作为一个借口攻讦自己不满的人而已。
一直保持沉默的孟春看见朱厚照脸上开始不耐烦的神色,也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心道:“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孙燧等人为民上疏就为民上疏,为什么要弹劾其人来,焉不知新政能有今日,皆是陛下之主导,如真的是针砭时弊,陛下或可改之,甚至也会认为张璁、夏言等难以重用,但如今这么一提,等于说明张璁、夏言等反而是在为民做主,反而遭至豪强攻讦!”
孟春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站出来了,任由康海把奏疏念完。
朱厚照这时候也听完了奏疏内容,只让康海把奏疏递给了自己,旋即走到烛台前,把这本上百名致仕官员联名上奏的奏本放到了烛火边点燃,火焰渐渐地吞噬着奏本,把上百名致仕官员写的奏疏渐渐的化成灰烬。
“这件事,朕就当他没发生过,朕不希望列位臣工借着新政之弊自相攻伐!夏言、王守仁、张璁等是群臣廷推,朕选的,无论他们是奸是忠,自有后人评说,朕亦是一样,但想借着庶民之尸体兴朝堂党争之事,才是真正的误国误民!”
朱厚照把燃烧着的奏本丢进了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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