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对质 (第2/2页)
无相堂主手一抖,直愣愣地望着对方,几乎不敢认:“你、你是辞升?”
林辞升面部的肌肉颤抖了一下,一瘸一拐地走向无相堂主,所过之处,所有人都带着一种异样的神色为他让出一条路,林辞升却毫不理会,直挺挺跪在无相堂主面前,剩下的那只眼睛变得猩红:“求堂主,为弟子做主!”
说罢,他重重地给无相堂主磕了个头,“砰”的一声,极重,再抬起头时,殷红的血从额头上的伤口流了下来,衬得他如同一个地狱而来的恶鬼。
无相堂主已然失语,尚不知该如何应对,身旁忽然有人挤开他,仓惶地蹲下身,握住了林辞升的肩膀。
左长老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面目全非的爱徒,双手颤抖,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嘶哑至极的声音:“升儿,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多年未见的师父出现,林辞升终于忍不住,在师父怀里痛哭出声:“师父,是我啊!徒儿历经千般磨难,能再见你一面,此生已无憾!”
徒儿瘦弱的身躯在怀中惊惧颤抖,左长老手指颤抖地抚摸着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疤,眼中含泪:“不怕,不怕,跟师父说,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师父在这里,师父为你报仇,啊。”
林辞升努力压抑住急促的呼吸和抽噎,眼眶通红,带着刻骨的恨意,猛地看向试炼台:“是他——魏满洲!这个该死的,下贱的卑鄙小人!”
魏满洲心中惊慌,正欲张口,却被薛城主身边的下属以武器抵住了脖颈。
场内此时一片死寂,林辞升断断续续的声音因此清晰可闻。
“那天,我去了秘境,半路遇到了魏满洲,他谎称悬崖处有灵药,待骗我到悬崖后,便把我推了下去!”
“等我再醒来,就已经身处魔域。”
林辞升死死盯着魏满洲,像是恨不得将他扒皮吸血:“跟魏满洲做交易的人,挖走了我的灵根,我想跑,结果被生生拽断了一条胳膊,毒打了一顿,丢到玄铁矿场做了五年的奴隶。”
“那、那是我的灵根啊,”林辞升捂住凹下去的腹部,哽咽道:“再也没有了,我、我永远都是个废人了。”
左长老眼角落下了一滴泪,抱住徒弟,望着魏满洲的目光逐渐变得阴狠。
林辞升握住左长老的手:“师父,我在魔域苟且偷生了五年,就是为了从地狱爬回来,为自己报仇。
左长老拍拍林辞升的手:“不怕,师父这就为你报仇。”
说罢,他站起身,裹挟着无尽杀意的一掌就朝着魏满洲当头劈下。
薛城主的下属自然不能让魏满洲现在就死,在千钧一发之际拦下了左长老的攻击。
左长老杀红了眼:“让开,我要给我徒弟报仇!”
蓬莱岛岛主这时也领着蓬莱岛弟子赶了过来,制住了左长老:“冷静点,现在事情的真相尚未可知,不可听信他人的一面之词啊!”
魏满洲也从恐怖的杀气中回过神,连忙抓紧机会道:“是啊,长老你想想,魂灯是不会有错的,死去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回来,一定是什么邪术……对,一定是谢挽幽在用邪术搞鬼!”
谢挽幽语气淡淡:“是不是邪术,让他再点一次魂灯,不就能证明出来了吗?”
“你闭嘴!”
魏满洲简直要疯了,心中最深的秘密被当中披露,身上的人皮也被撕下,最底下的龌龊明晃晃暴露在天光之下,让他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仓惶不已。
心口的恐惧和愤怒如野草般疯长,他怕,怕自己再也无法翻身,他恨,恨谢挽幽和林辞升没有死在魔域里!
癫狂之下,魏满洲提起流涧,竟是要当众对谢挽幽下手,谢挽幽脚步一挪,轻松避开,然而他这个动作,更是显出了他的做贼心虚。
台下的质疑声更大了一声,蓬莱岛岛主头上的汗越来越多,下意识看向天元宗主的方向,天元宗主满脸阴鸷地跟他对视了一眼,做了一个手势,便别开了脸。
蓬莱岛岛主知道,这是要他放弃魏满洲,速速平息这场乱象的意思。
可……可那是他的大徒弟啊!
蓬莱岛岛主嘴唇颤抖,迟迟没有动作,恰在这时,谢挽幽再度开口:“当年被拐去魔域的受害者,可不只有他一个。”
一个宗主马上挤上前,面带焦急道:“还有人活着?里面有我的潇儿吗!”
谢挽幽望向一个方向。
那里,从魔域解救出来的人蜂拥而出,含着泪各自奔向自己的宗门。
大约十几个人,都是封燃昼这段时间彻查魔域,从各个地方解救出来的。
十几个存活者,看似已经很多了,然而被运往魔域的受害者,何止十几个?
这十几个人从前的天赋修为都不错,否则也不会被蓬莱岛看中,运往魔域,因此,他们在各自宗门的地位都在中上层。
各个宗门无端损失了这么多人才,怎么可能就此罢休,而没有等到幸存者回归的宗门也开始怀疑起宗内失踪和死亡的那些弟子的真正去向。
在这种质疑下,无数宗门纷纷要求彻查蓬莱岛,严审魏满洲。
蓬莱岛岛主在一众质疑声中面如白纸,摇摇欲坠。
完了……全完了。
这个秘密本该永远都不为人所知,可就连他也想不通,那些本该死在魔域的修士,究竟是如何从那里逃出来的。
薛城主站起身,望向被制服的魏满洲,只觉额头一抽一抽地疼,忽然蹦出来的谢挽幽在逐鹿城搅起这么大的风浪,事后他少不得要跟各个势力扯皮,不知有多麻烦。
他沉声道:“将魏满洲押去大牢,一定要审出幕后主使!”
被押住的魏满洲面容抽动,满眼猩红,已有几分癫狂之态,他忽然猛地挣开押住他的护卫,指着四周的人喝到:“我是蓬莱岛的大弟子!谁敢动我,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对外的形象一直风度翩翩
,如今忽然说出这种恶毒的话,周围的人全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魏满洲说出这句话后,忽而感到一丝莫名的惊恐。
这话不是他想说的话!
他的嘴不受控制了!
魏满洲努力想控制自己,可他越是控制,口中便越是吐露出更要命的话来。
“那些人绝对已经死在魔域了,怎么可能活着回来!是谢挽幽在捣鬼,你们抓她啊!”
薛城主面色冷淡:“你怎么知道他们已经死在魔域了?”
“当然是我……”魏满洲满脸惊恐,堪堪压住了这句最要命的话,突如其来的失控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他用力按住脑袋,撕扯自己的头发,踉跄着跪了下来:“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我是蓬莱岛的大弟子……”
薛城主疾言厉色:“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魏满洲张了张嘴,忽然在晃动的人群里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像是抓住了某个救命稻草一般,四肢并用地朝着那个方向爬了过去,口中大喊:“宗主,宗主你救救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不能就这么放弃我啊!我都到化神期了,再给我一点药,我还能为你办事啊!”
他披头散发,状若疯癫,宛如一只丧家之犬,他所爬的方向,人群纷纷散开,露出最后面的……天元宗主。
薛城主惊讶道:“祁宗主,你……”
天元宗主微微皱眉,站起身,轻描淡写道:“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这件事与我无关。”
闻言,在场之人也目露犹疑,要说背后指使之人是天元宗主,实在有些离奇。
就在场面僵持之时,异变突生。
一直白着脸捂住胸口的薛大公子,猛然间喷出了一口血。
薛城主卒然回首,刚好看到大儿子直直倒下的一幕。
他不及多想,急忙冲了回去,抖着手扶起了大儿子:“尧儿,尧儿你怎么了?”
此时薛大公子还留有一口气,染血的嘴唇动了动:“药……药……”
薛城主急忙回头:“快、快来人!”
天元宗主看见薛大公子的惨状,眉头一跳,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却被薛城主警惕拒绝:“不,我要找别的医师!”
“怎么了怎么了?”悬游道人挤上前,看到薛大公子的模样,急忙俯身给他把脉,随后面色惊变,抬头便对天元宗主不敢置信道:“祁元景,你疯了!你竟敢对他下这么重的药!”
他说着,恶狠狠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压过我,让我丢脸,但治病的事,是能拿来比脸面的吗!为了治得比我更快,你就能这样枉顾无辜者的性命?”
天元宗主:“……”
天元宗主面色涨红,指着满脸沉痛的悬游道人,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有口难辩的滋味。
事已至此,他怎能看不出,自他从悬游道人那里抢来薛大公子这个病人的时候,便已经踏入了一个连环套中。
而他,正在一步步被逼入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