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九章 天道好还 (第1/2页)
贾非贾,赢非赢,三子当国。
这句话,贾环不知道该如何理解。
是真不知道……
因为他能肯定,他是不会去坐龙椅,当皇帝的。
都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而权力最大的,就是皇帝。
但贾环从没这么想过。
他知道,权力和责任从来都是对等的。
有多大的权力,就要承担起多大的责任。
担负一个贾家,贾环已经很累了。
他担负不起亿兆黎民。
他对自己的资质很清楚,能够咬牙坚持去习武,那是因为习武不耗费脑子,能吃苦就成。
这是最典型的华人百姓的性子。
不怕苦,且大多没有野心……
贾环可以吃从武之苦,但那是为了他自己。
而想管理好一个国家,为的却不是自己,而是百姓。
前世贾环连班长都没当过,他不觉得他有能力去管理万民。
关键是他没那份为国为民而甘愿吃苦的心。
骨子里,他其实还是一个自私小市民的心,他之前救了那么多宫人,不是因为他心怀天下,而是因为这些宫人的惨遇,多和他有关。
还有那些被流放的人,那些人之所以被流放,也是因为他们的家人,多是为了贾家而谋反。
贾环还有些良心,所以他不得不救。
但若是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百姓,让他去费心费力,贾环就没那么伟大了。
北城多的是活的凄惨的人,南城也多是穷人,他从未想过去救苦救难过……
看看隆正帝吧,一天最多只能睡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全部都交给了朝务。
忠怡亲王还是半步天象,倾世高手。
可是处理国事时,眉头也从没松开过,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麻痹大意。
因为他自知,他笔下轻飘飘的一行批字,就有可能影响千万百姓的生活乃至性命。
贾环自忖没这个能为,真让他做这些事,他一定会未老先衰,痛苦不堪。
可若到了那个位置上,却不做这些事,那皇权迟早不保……
而且,再看看天家的处境吧。
虽为血缘同脉,可何曾有一丝一毫的亲情存在?
哦,除了老四和老十三那对哥俩儿好。
但那真是特例,难以复制。
历朝历代,天家兄弟里,能像这哥俩儿一样相处的,寥寥无几。
倒是夺嫡的惨烈,屡屡不绝于史书之上。
“七步成诗”,“玄武之变”,“烛光斧影”,“靖难”……
满满的血色。
再者,华夏历史上,也少有超过三百年的王朝。
一旦王朝破灭,阖族上下,无不被斩尽杀绝。
三百年一个轮回,几乎成为王朝的诅咒,从未出现过千年的王朝。
贾环也不觉得,他有能力打破这个咒魇。
倒是出过几个千年的世家,这才是贾环的目标……
实际上,想维持千年的世家不败,也极不容易。
因为想维持世家鼎盛,最好,就要保证国朝的稳定,不要发生战争。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就是这个道理。
一旦发生战火,即使是千年的世家,也极容易被摧毁。
而贾环若是想取赢秦而代之,就必然会引发国内的内战,一旦失败,连家族都未必能保全……
而且即使成功了,然后呢?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今日他可以给赢秦来一遍,天道好还,用不了三百年,贾家也必然会被别人照猫画虎的也来一遭。
雄才大略的曹魏武威逼汉献帝时,可曾想过司马卧槽之日?
所以,逆而篡之,乃是必败之笔。
既然明白这些,贾环又如何会行谋逆之事?
今日他干掉赢秦,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都会有人将赢姓之人杀的人头滚滚。
如此一来,他又如何去面对赢杏儿?
亲情,和爱情,对贾环来说,远比那个位置重要。
所以贾环能肯定,画上的人,不会是他。
既然不是他,那会是谁?
和他长的这般像,难道会是他的儿子?
也绝无可能。
不管是哪个所出,哪怕是赢杏儿所出,贾环都不可能让他去坐那个位置。
画上的孩子,看起来不过是个孩童。
自然不可能靠他自己的雄才大略坐上那个位置,贾环也绝不会推他的儿子上位。
除此之外,谁还能推他上位?
赢杏儿倒是有这个能力……
可她自己都不愿当武则天,天家之事伤透了她的心,又怎会让她的孩子坐在那个火烤的位置上?
因此,这个孩子也不会是赢杏儿的孩子,自然更不会是其她女人的孩子……
可是,这个孩子为何又会和他长的如此相像?
难道,这幅画是假的?
可若说这幅画是假的,可前面那两幅,又怎么解释?
连穿越都能发生,贾环可以不信鬼神,可若连推背玄学都不信,却是说不过去……
尤其是第七幅画上的那东西,贾环也是才将将想起,连白荷都未告知。
贾环不信,那个蒙古萨满还能从哪里获得。
所以,那个萨满的推断,极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
前面的都为真,第八幅画,又怎么可能呢?
“呼……”
呼了一口气后,脑中一片乱麻的贾环,手一搓,手中那副坐龙椅的画,和那些水泥、羊毛、骨瓷的画,一起化成了碎片,蝴蝶一般,翩翩飞落。
风再一吹拂,竟在空中再次破碎,化为碎末……
漫天纸屑落地后,贾环看着李万机和付鼐,淡淡的道:“这就是你们,背着我,勾结那些疯子,害死我宁叔谢叔的理由?
李万机,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
宁叔和谢叔,才是我贾家最铁杆的力量。
谁给你的权力,让你这样做的?
你们联合起来剪除我的羽翼,就算我被你们推上了皇帝位,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我收留你们北城出来的贱民,尊之重之,寄厚望于你,放大权于你,你就是这样回报于我?
太祖高皇帝他们果然是有道理的……
祖而为贼,世代为贼!
你们血脉里,就没有忠诚的因子。
喂不饱的白眼狼……”
贾环可能和隆正帝做君臣做久了,真的学到了些本事。
一番话,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子一样,插在了李万机心头。
他嘴角本来已经渐渐干涸血迹,又开始殷红起来……
李万机腥黄如瘦虎的眼睛,满是血色,虎目如含血泪,颤声道:“三爷,李万机,非不知忠义的畜生啊!
是那人说,您若早早知道了赢玄乃杀祖仇人,就一定会在皇家面前露出马脚。
若是被赢玄察觉,必然会为其所害。
那人说,贾府里,多是黑冰台的探子和眼线。
家里一旦有异动,一定保不住秘密。
还说三爷您,是被太公爷一手调理出来的,您如今的一切,都是太公爷所教所赐,祖孙情深……
您又最重亲情,在得知先荣国是被赢玄所害后,您一定会为他老人家复仇。
可是,您又太过重情重义,绝不会为了自家血仇,去牺牲亲近故旧的性命。
所以三爷您若知道了,一定会一个人冒险复仇。
可三爷您,又如何会是老奸巨猾的赢玄的对手?
如此一来,三爷您必死无疑。
奴才深受三爷大恩,又深知三爷为人,知道那人所言不虚,奴才如何能见三爷一人去……
如此,奴才才会听了他的话,没有早早的将此事告之三爷,唯恐三爷您被天家所害……
三爷,奴才罪该万死!
奴才也绝无侥幸之心,纵然三爷不杀,奴才有欺主之嫌,也绝无颜面苟活于世。
原本,还盼着能为三爷再出一点力,如今,万机只求速死,以消三爷心中之恨!
只是,望三爷明鉴,万机,非不忠啊!!”
字字泣血。
贾环心里也一阵翻腾。
天道好还,果不欺我!
他再也没想到,当日他先借荣国公贾代善托梦相教之借口,雄起于贾府。
后借荣国公的余荫,勾连四方旧部,活的恣意洒脱。
如今,却到了还债的时候……
但这个债,真真让他痛彻心扉。
最痛的是,他扪心自问,黑云十三将,说的有错吗?
他以荣国余荫起家,孙报祖仇,不应该吗?
还有李万机,有错吗?
他若早早的告知了贾环,贾环怕很难逃过赢玄的眼睛……
这世道之艰难啊,总是难如人意。
只是……
“所以,你们就去害死了宁叔,和谢叔……”
贾环神色木然问道,眼神里满满是艰难的悲伤。
如果没有此事,他可以原谅他们。
但现在……
李万机泪流满面,悲声道:“奴才如何会如此歹心,故意害死两位将军?
是那人说,只要铁网山事成,则大仇可报,大业可期。
宁将军兵甲之锋利天下第一,一定能杀了赢正,继而引得天家厮杀。
为了那个位置,赢秦皇家一定会不择手段的相互残杀。
母弑子,子弑父,兄杀弟,叔杀侄,他们再将太上皇卑鄙害死先荣国的事传遍天下……
如此一来,天家威望丧尽,三爷则可趁机夺取江山,为太公爷报仇!
小人痴蠢如猪狗,就信了他们的话。
却没想到,非但没有帮到三爷,反而害的两位将军枉死……”
贾环闻言,脑子里绞的生疼,他有些相信,李万机所言,皆属实。
即使欺骗和隐瞒,苦衷也是为了他。
事实上,如果半年前,黑云十三将当真将先荣国之死,是赢玄所害之事告诉他。
贾环自忖,确实无法在太上皇面前能够隐藏住情绪。
帝王,对仇恨和猜疑的目光,最为敏感。
以太上皇之老辣高绝的心智,一定会看出马脚……
而他,也确实不会让其他人,生硬的用人命,去为贾家复仇。
可是……
可是……
“宁至弑君,是为了推翻皇家,杀太上皇,为先荣国报仇。
可谢叔呢?
那时,赢玄已经死了,先祖的仇已经报了……
你为何再去骗谢叔?”
贾环声音低哑的质问道。
李万机愧疚道:“那人说,他们已经除了赢玄,还废了赢历,只要再除了赢正,天家必然大乱。
到时候,三爷距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
所以奴才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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