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不义 (第1/2页)
西风烈。
斜阳西下,如血。
大战方歇,失去了骑士的战马,疲惫的甩着响鼻。
满地伤残,却没有几声哀嚎。
重甲作战中负伤的士兵,不存在轻伤……
自叶道星起,无人不身负重伤。
叶楚整个左肩的肩甲破裂,血染了半身。
方冲胸口前的护心镜都凹陷了,面色惨白。
傅安的伤口最骇人,一只箭贯穿了他的脖颈一侧,居然没有划断颈动脉和气管,贾环也不知该说他好运还是倒霉……
五千重甲铁骑,活下来不足两千……
此战,先胜后平……
中军大帐内,叶道星鹰目喷火一般的怒视着秦梁,质问道:“援军,为何不至?”
叶道星心里真真在滴血!
他不是不能承受战损,既然上了战场,就不可能不死人。
可是,他的底线只是战死一千,最多一千五。
最少留下三千五,经过战争洗礼后,更强的重甲铁骑。
如今,除却伤残不治外,仅余一千五都不到了……
而重甲军面对的,却不只是厄罗斯的七千前锋,而是足足一万五千哥萨克铁骑的轮番冲击!
在这过程中,中军大帐竟为增援一兵一卒!
这就是他们大言不惭所言之:战时不拆台?!
秦梁面上没有任何愧色的看着叶道星,淡淡道:“彰武侯,收复西域之首功,你已经拿到了,你还想怎样?”
“嗤!”
帐内响起一阵不屑的嗤笑声。
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
你臭不要脸的颠颠儿的来抢头功,咱们还要巴巴儿的帮你把功劳轻松的收在手中?
尤其是,你还是一个对黄沙军团满满恶意的对头!
原本义愤填膺的叶道星,忽然冷静了下来。
战场上的热血,也冷了下来。
他没有再说任何话,鹰目扫视了一圈后,便带着叶楚等人离去。
再说下去,也只能是丢人现眼……
时事易也。
在战场上,他以“兄弟”相称手下的士卒,与他们共筑钢铁长城,抵御敌人的亡命冲击。
在那时,他们的确是生死共存,肝胆相照的骨肉兄弟。
但下了战场,他便不再是那个在战争中凭借热血求生求胜的“大头兵”了。
他恢复了自己的身份,也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战功,利益。
用之前生死与共的那些“兄弟”的命,换来西域首功。
这便是一种利益交换。
他不再去质问,为何没人来帮他,那太天真,也太愚蠢……
“爹,就这样算了?他们……”
叶楚脸上依旧铁青,见叶道星带着他们离开,语气不满的问道。
也就是刚才战场上下来,身上杀气和煞气未尽时,他才敢这样问。
不过,叶道星只轻轻的看了他一眼,就让叶楚回到了现实。
好在,叶道星并不完全不近人情,他道:“待回京后,好生厚待战死的兵卒家人吧。”
叶楚又鼓气勇气,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方冲扯了扯胳膊,示意他不要再多说了。
叶道星余光看到这一幕,心里微微一叹。
果然,人是分资质的。
叶楚比不过贾家那个妖孽,如今看来,也比不过方家这个幼虎。
……
中军大帐内,秦风大概平生第一次,敢正面质问他老子:“大将军,为何迟迟不发援兵?”
尽管秦风也视叶道星为敌,看不惯叶楚等人,但对于坐视重甲御林军被厄罗斯哥萨克铁骑一波一波的冲击而袖手旁观,秦风觉得世界观差点崩坏了。
这还是大秦军队吗?
也因此,他才有勇气敢于质问秦梁。
王巩等大将见之,都沉默了。
他们才是真正纯粹的军人,虽然服从命令,但并不一定喜欢。
秦梁瞥了眼秦风,道:“环儿,你给你这个愚鲁的哥哥解释一下,解释完后,让他去打扫战场,掩埋尸体。”
说罢,秦梁与众将径自离去。
贾环看着怒目相视的秦风,干笑了声,道:“风哥,你瞧我干吗?别迁怒于我啊,又不是我指挥的……”
秦风怒道:“你还哄我?大战时,我爹身旁就只有你一个,我就不信,他没和你说!”
贾环没法,只好答道:“风哥,你以为这场战争,孰胜孰负?”
秦风道:“这还用说,自然是我大秦胜。”
贾环道:“那他们为何还非要与我们在这打一仗?”
秦风犹豫了下,道:“自信,或者……你不是说,厄罗斯国内也不肃静么?他们老皇帝糊涂了……”
贾环呵呵笑道:“兵法有云:千里奔袭,必折上将军!厄罗斯不远万里而来,若非准格尔去年一战新丧二十万大军,部族凋零,也不会这般被厄罗斯给灭了。就这样,厄罗斯也损失了三万多大军。
锐气已尽!
所以,不管如何,这一战,我们大秦必胜。
叶道星也是看出了这点,所以才不顾脸面跑来抢功!”
秦风闻言,心里已经转过这个弯儿来,却还是有些不服气,道:“纵然如此,可那些士兵还是我大秦的兵卒……”
贾环深深的看了眼秦风,道:“风哥,时至今日,你还这样看问题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这句话真的不需要深解,望文生义足矣。
权贵们不是天地,也不是圣人,但手中的权势,却足以让他们俯视黎庶,操纵他们的人生,以及他们的生死。
用普通人的性命血汗,来换取利益。
这便是权贵的法则。
从古至今,莫不如是。
……
齐尔齐斯河畔,挖完坑,掩埋完残碎尸体后的秦风一个人坐在河边,静静的吹着夜风。
西域的天,即使黑夜里,也是湛蓝的。
漫天繁星,如同珍珠一般散落在夜幕中,再倒映在宽阔的河水里。
迷茫的青年,如画的夜景,却被一嘴里唆着烤羊肋骨的小子给破坏了。
贾环笑呵呵的坐在秦风一旁,笑道:“风哥,还想那事呢?”
秦风反问道:“你不想?”
贾环嘴角抽了抽,总觉得画风不大对……
他干咳了声,道:“这世道如此,或者说,这天道如此。
不止咱们,厄罗斯何尝不是如此?
相比于厄罗斯那些把人当牲口一样的做法,咱们大秦好歹总要竖一个‘仁义’的牌坊。
风哥,我们改变不了这世道的,因为天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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