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 顺德十年 (第2/2页)
原来方才的沉默并不是在犹豫援或不援,卫庭煦早就有了决定,只是在计划如何援救。
卫庭煦的坚定让帐篷内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其实大家都偏向于支援明县,只不过他们知道这句话说出去会有怎样的后果。
大多数人并没有能力背负可能失败的压力,而卫庭煦能。
“她失败过,但她依旧不怕失败。”
走出帐篷,长孙悟和卫景安拎了两壶酒,站在洈水河畔畅饮。
长孙悟的话让卫景安心中激荡不已。
“所以她才是她。”卫景安道,“她值得。”
青辕停在山坳里已经两日,阿燎依旧没有回来。
明县城内的激战依旧不断,攻城的呐喊声终日不绝。
青辕的娘子们实在担心,都想要回城中寻找阿燎,阿诤将她们都拦下来:
“还是那句话,咱们都去的话只会让阿燎分神。”阿诤道,“我自己一个人去。”
“可是……”阿喜道,“城内那么乱,你一个人前往,万一有个好歹,我们如何向阿燎交待?”
“不用交待,我与她患难与共这么多年,她自然会理解我的。”
阿诤正准备出发返回明县,阿燎已经率兵护送城中残余的百姓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来。车马滚滚路过山坳时被眼尖的阿喜一眼看见,大叫着阿燎的名字,站在青辕上对她挥手,被阿沁一把拽了回来,车帘降下之时几根箭正好钉在阿喜方才所在的位置。
阿燎在前而追兵于后。
阿燎见明县被破已成定局,继续顽抗只会让所有的将士和百姓一块儿陪葬,转移是最好的决策。
每一座要塞都会留一个供人逃跑的密门,阿燎趁着夜色让所有人从密道转移。这些胡贼之中必定混有极其熟悉大聿城池建造结构之人,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阿燎车马的踪迹,大举追击。
无数车马在黎明的旷野狂奔,扬起漫天尘土。
阿诤见此状立即跃上青辕马头,一马当先在前引路,马后栓着的群马拉动庞大的青辕,从山坳之中奔走,跟在阿燎的马车之后。
青辕被阿燎改造之后变成一匹领头马带领身后四匹马一块儿拉车,这结构更加稳定,主控首马就能有效控制青辕,但后面的四匹马也需要有人坐镇。
车外无数的箭矢横扫,随时都有性命之忧,阿沁不顾腿伤去控马,阿叙见状将星儿交给了旁人,亦走出车外驾马。
阿燎很快发现了她们,往后方张望。追兵就在青辕之后不远处,她心急如焚。
“阿燎!”阿诤大喊之后,拼命往南边挥手。
阿燎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南边的山中常年有大雾,一旦看见大雾,身后的追兵必然会提高警觉,不敢贸然进山。山内有一个小村子,村内有粮米,能够让她们驻扎。待进入村中之后再想办法不迟,毕竟现下比拼马力,她们只有就地被追上然后斩杀这一种可能。
南边的山果然大雾弥漫,在她们冲进去之后身后的追兵停下了步伐。
阿燎带着百姓们入驻小村子,清点了士兵的数量,只剩不到两千人。
不过她们有一大优势,可以在山路上布设陷阱。阿燎出城时将她的武器库全都带了出来,起雾时布防,雾散之后追兵上山,定教他们有来无回。
阿燎将上千枚“狂风”埋在上山必经的山道上,“狂风”由金属球改良而成,埋入土中只要收到踩踏之力便会立即飚起,向周围三丈的距离内扫射上千枚铁钉,杀伤力惊人。若是埋得密一些,顷刻之间取千百人性命不是不可能。
阿燎知道“狂风”可以阻挡一时,却无法完全将胡贼拒之门外,他们或许很快就会想到破解之法。在此之前她们必须找到悄悄撤退的办法。
日夜不停地研制最新的武器,诸多事情萦绕在阿燎心头。
这么多天过去,送往啸县的信件应该早就送到了,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回传的消息,只怕先前的主力和信使都已经丧命。
通风报信之人究竟是谁?阿燎无法开口去质问,青辕中每一位娘子都曾与她患难与共情深似海,都是她的红颜知己,她不忍心责备任何人。
从山中转移之后该去何方?
庭煦一定会派援军前来,可是援军会在什么时候到?洈水距离这儿并不近。
村子里的粮米和水十分有限,只要胡贼一封路,她们极有可能饿死村中。
她必须要尽快想办法,尽快……
就在阿燎要将脑袋抓破之时,阿沁不见了。
阿诤跑到阿燎研制武器的小木屋来,说方才去阿沁送药找不到她人,整个村都跑了一趟,依旧不见她的踪影。
阿燎叫了一声“糟了”,立即出门寻找。
此时天色已暗,小村子又小,很快阿燎就将村子里翻了个遍,没能找到阿沁。
阿燎心急如焚。
阿诤宽慰她道:“阿沁妹妹脚受了伤肯定走不远,咱们一定能找到她,你先别急。”
阿燎摇头:“她若是存心要走,我肯定找不到的。”
有位青辕娘子道:“这次明县遇袭被调走了主力,定是有人在暗中作祟。阿沁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吧?”
“很有可能。不然她逃什么。”
“真的,阿燎,你不要担心了,她既然敢走就一定有办法平安离开的。”
“不是……不是。”阿燎摇头,眼泪在红肿的眼眶里打转,整个人失魂落魄。她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不知为何没有真的说出来。只是捂着脸,坐到一旁。
“阿燎,你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人难过。”阿鹤上前安慰她,“你不是还有咱们吗?阿沁来路可疑还对阿叙做了那种事,这样的人就让她走又有何妨?”
众娘子一个劲在安慰阿燎,阿燎只是哭,什么都没说。
阿诤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旁低着头的阿叙,也欲言又止,最后蹲到阿燎面前握住她的手,轻轻揉着,想帮她舒缓情绪。
所有人都在说着阿沁居心不良说阿沁不值得,唯有阿叙站在最外面,手指抠着衣角,几乎抠出血来。
“不是的。”
阿叙说出这三个字时喉咙发紧,让她的声音听上去干燥而沙哑。
大家都看向阿叙。
“是我……”阿叙浑身颤抖,艰难地挤出这句话,“是我,出卖阿燎的人是我,不是阿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