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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 西度

  第559章 西度 (第2/2页)
  
  然而,就在这种风声渐起的时候,薛白的一次宴游,再次使得僧侣们惶惶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
  
  趁着春暖花开天气好,玉真公主便邀请了一些皇室宗亲到曲池聚会。
  
  李承宏也来了,他还是担心朝廷要把他的女儿送去和亲,现在吐蕃使节已经在路上,他便想多打听些消息,听说玉真公主还邀请了宰相李岘,所以特意来凑个热闹。
  
  玉真公主之所以设这个宴,乃是帮王维问一问李岘,现在朝廷对佛门的态度,她虽是道士,但对佛门并没有恶感。
  
  李岘听了她的问题摆着手道:“真人何处听来的谣言?朝廷并无此议。”
  
  “殿下与右相不是盯上了寺庙产业?”
  
  “岂有此事?”李岘道:“朝廷还准备遣一批得道高僧,往吐蕃度化世人,弘扬佛法。”
  
  正说着话,却见李齐物也来了,身后还带了几个年轻人,其中有两人头上光溜溜的,身披袈裟,正是僧侣。
  
  玉真公主见了,不由向李岘道:“你看,也是来向你打听消息的。”
  
  他们一个公主一个宰相,身份高贵,坐在上首,却也能听到众人的议论。
  
  李承宏一见李齐物身后除了两个和尚,还有一个相貌丑陋却举止优雅的年轻人,不由问道:“这位就是近来声名鹊起的陆羽了?”
  
  “不错。”李齐物抚须而笑,道:“广武王竟也听过他的名字。”
  
  陆羽应声而出,道:“见过广武王。”
  
  李承宏哈哈大笑道:“那今日先不喝酒,尝尝伱煮的茶。”
  
  “恭敬不如从命。”
  
  自从陆羽随李齐物到长安,因他确实知茶懂茶能煎好茶,短短时日已在长安贵族中有了颇高的名气,今日一来,众人竟都想看看他的茶艺。
  
  于是茶器一一摆开,陆羽拿出他珍藏的杨子江水煮。
  
  李承宏上前一看,道:“此间人多,你却忒小气了些,煮这一点够谁喝的?”
  
  “广武王,非是我小气,茶叶虽有,好水却不多。”
  
  “我等就在这曲江池边,岂还缺好水?”李承宏浑然忘了,自己就常在曲江池中撒尿。
  
  陆羽微微沉吟,道:“若要曲江水,需用池正中心的中泠水。”
  
  玉真公主听得有趣,招了招身边的李季兰,道:“派人去池中,舀些中泠水给他。”
  
  “喏。”
  
  李季兰得了吩咐,便安排了两个小道姑划船去舀水,她自己则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往芙蓉池那边看上一眼。
  
  “季兰子,你在等什么吗?”
  
  “没有。”李季兰又有些红了脸,回过头问道:“水舀来了?给我吧。”
  
  她有些慌忙,没想到那罐子颇重,一拿,里面的水倒了一半。
  
  “呀,怎么办?”
  
  “我们再去舀。”
  
  “火已然点着了,怕是来不及。”
  
  李季兰回头一看,再看看曲江池,想着池边的水与池心的水又能有甚差别,想必是那人装模作样,干脆就在池边把罐子装满,与小道姑提了回去。
  
  罐子放在茶案上,里面的水清澈透亮。
  
  办完此事,李季兰便要回到玉真公主身后站着,目光还是不自觉地往芙蓉园的方向偷瞥。
  
  忽然。
  
  “这恐怕不是曲江池的中泠水。”
  
  在她身后,陆羽舀了一勺罐中水尝了尝,道:“这必是近岸之水。”
  
  李季兰大吃一惊,心道这如何能尝得出来?莫非是这人看到了她们汲水的情形。
  
  她遂连忙往方才汲水之处看去,但见隔着篱笆与芦苇,哪能看到。
  
  李承宏也不信陆羽能尝出来,上前舀了一勺尝了尝丝毫没感到有任何异味。
  
  “季兰子。”玉真公主问道:“这是池心水吗?”
  
  “师父,是弟子在池边打的。”李季兰只好答道。
  
  “你真是,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再去打些水来。”
  
  “是。”
  
  李季兰遂再带着道姑去打了水,路上因为地滑,不小心摔了一跤,好在是摔在草地花丛间,倒也不痛,只是道袍下摆沾了花草的汁水,有些脏,红红绿绿的。
  
  这次将打来的水放在茶案上之后,陆羽一尝,微微一笑道:“这才是池心的中泠水,小生说的可有错?”
  
  “是。”李季兰不由叹服。
  
  在场众人也纷纷惊诧于陆羽辨水的能力,赞叹不已。
  
  李承宏将两罐水分别尝了,却是半点不同都没感觉到,只能自愧不如。
  
  慢火煎焙,煮茶的时间过得很慢,一群宗室贵胄却都等得住。
  
  他们反正不用春耕,有的是闲情逸致。
  
  茶香沁人心鼻,有悠扬的琴声响起。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年轻僧人正在弹琴。
  
  这僧人大概二十六七岁左右年纪,长得虽不算高,却是面如冠玉,五官清秀,唇红齿白,更难得的是头型也是十分完美,圆而饱满。
  
  他琴技也是十分高超,与袅袅茶香相映,使人心旷神颐。
  
  “这人是谁?”李承宏不由向李齐物小声问道。
  
  “他法号皎然。”李齐物语气中带着些推崇之意,道:“他是谢灵运十世孙,字清昼,其诗文、茶道、棋琴书画皆不凡。”
  
  李承宏道:“我招待吐蕃使节,便缺陆羽、皎然这样的人物,可否割爱?”
  
  李齐物讶然,侧过头瞥了李承宏一眼,心道竟是这样的废物也能有差事,而自己竟还不如他更受重用。
  
  一曲罢茶也煎好了。
  
  只看陆羽给众人分茶也是一种享受。
  
  李岘捧着茶饮了,连连点头,先是赞了陆羽一句,道:“可为一代茶道圣手啊。”
  
  “谢李公盛誉,小生不敢当。”
  
  李岘又转向皎然,问道:“你也好酒?”
  
  “是。”
  
  “翠楼春酒虾蟆陵,长安少年皆共矜。”李岘问道:“这是你写的诗?”
  
  这是他在去看表演时,看到的赞誉虾蟆陵酿酒的诗,听说是一个名叫“皎然”的和尚写的,今日见到了这和尚,不免一问。
  
  “是。”皎然双手合什,道:“我为这酒写诗,酒家赠了我酒,惭愧。”
  
  李岘笑问道:“你是出家人,也饮酒?不破戒吗?”
  
  “贫僧虽出家,犹好诗酒。”
  
  李岘抚须而笑,道:“既如此,今日良辰美景,何不赋诗一首?”
  
  此时,众人的目光却都已从皎然的身上移开,往北边看去,不少人还纷纷起身。
  
  因为薛白到了。
  
  薛白今日依旧是微服私访,见大家目光看来,他摆了摆手道:“都不必多礼,莫搅了你们的雅兴。”
  
  “殿下。”
  
  “万不可多礼,都是我的长辈。”
  
  还是小小地推辞了一番,众人才重新落座。
  
  原本魂不守舍的李季兰这才像是回了魂,眼睛里多了些笑意,双颊似染上些红晕,与不远处的桃红相映,其娇艳之态,身上素净的道袍根本就压不住。
  
  薛白在玉真公主与李岘之间坐下,道:“方才在聊什么?继续。”
  
  “皎然法师准备作诗。”
  
  “甚好,请。”
  
  皎然双手合什,道:“季兰子方才打水煎茶,想必是摔了,贫僧便以此诗赠季兰子。”
  
  李季兰还在出神,忽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讶异。
  
  而皎然的一首诗也已念了出来。
  
  “天女来相试,将花欲染衣。”
  
  “禅心竟不起,还捧旧花归。”
  
  这诗确实清丽优雅,众人都夸了几句,又问李季兰的看法。
  
  李季兰连忙上向前皎然致谢。
  
  皎然便问道:“季兰子的诗名,小僧亦久有耳闻,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得季兰子一诗?”
  
  李季兰余光稍稍瞥了薛白一眼,却见薛白正在与玉真公主说话,说的正是方才陆羽能尝出池心水与池岸水不同独特之处。
  
  她正要说话,薛白往她的道袍下摆看了一眼,忽然开口了。
  
  “我与皎然法师亦有缘,有一诗相赠,献丑了。”
  
  众人不由诧异,虽然都知薛白擅长诗词,可一直以来他都是能推就推,除了以前巴结太上皇,少有主动作诗的时候。
  
  皎然也是受宠若惊,连忙合手行礼,道:“贫僧荣幸倍至。”
  
  薛白遂起身,踱了几步,开口吟了起来。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
  
  “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同样是五言绝句,这首诗却是更为清丽优美,将皎然的诗句比了下去。
  
  薛白吟了诗,似乎还觉不足,饮了一口陆羽煎的茶,竟是道:“好茶,不过我这里也有一些新茶,想与众人共赏,如何?”
  
  他有如此雅兴,大家自然没有不依的道理。
  
  可不少人心里却也泛起疑惑,殿下今日为何一反常态,要与两个未入仕的年轻人争短长。
  
  李岘看着皎然那颗光头,心中了然,知道薛白这是故意与佛门打打交道。
  
  李承宏则是看了看薛白、看了看李季兰,恍然大悟。他看出来了,殿下这是在争风吃醋,如此说来,那日在芙蓉园与殿下幽会的女子,显然就是眼前的季兰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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