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雁渡寒潭 (第2/2页)
萧子潜摆摆手,他一脸萎靡不振。
“莫说几年阳寿了,为了我大齐的社稷,就是今晚把我这条老命捎走,我也是在所不辞。”
“莫说这不吉利的话了,这大齐朝就是把我捎走,也不能把兄长捎走!“萧子启咬了咬嘴唇,身子往他兄长身边靠了靠,“兄长,卦象到底如何?”
“卦象烦乱……”萧子潜若有所思,“我一时也参悟不透今日的卦意……”
“能参悟得透才怪呢?今日你都卜了不下百卦,本来该灵的卦也不灵了。”萧子启嘟囔着走到门前。
他隐约听见了院门外有过兵声传来,那声音吵吵嚷嚷,远处的宫墙上还有隐约的喊杀声传来。
他回头道:“要不……兄长,我去门外头找人问问,老关着门在这里卜卦也不是个办法。”
“七弟,不要去!留在这里。”
“出去问问,也不耽误什么事。”萧子启说着,他执意还是想要出去。
“若走出这门,就怕你会遭遇血光之灾的!”
萧子启本来胆子就小,虽然对占卦问卜之事,他向来是将信将疑。
但听他兄长这么说了,他的身子还是稍稍一抖,立马打消了出去看看的想法。
他偏偏头:“真的有血光之灾?不会是萧玉衡想要杀咱们了吧?”
“萧玉衡他自身难保,还有闲心来管你?”
“他自身难保,兄长是如何知道?”萧子启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动脑子想想,外面不知道什么人正在攻打台城,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萧玉衡自然是祸福难料的。
萧子启突然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兄长,咱们就不能趁乱逃出建康,我回我的封地九江,你去你的江夏,以后就不受这小王八的气了,秋天,咱们还能一起出去秋闱。”
“老老实实呆着,等消息。”萧子潜淡淡道。
“你那个通风报信的小丫头还能回来吗?外面兵荒马乱的。”
萧子潜笃定道:“她会回来的。”
江夏王爷话音未落,就听屋外院落里传来了冯内官的叫骂声。
“妈哎!咱家想解个手!却不想跑出你这个小畜生!别跑啊,你!”
“我叫小猫,不叫小畜生,你就尿裤档里吧!”
“哎呀!尿了,尿裤档里了!”
两位王爷在屋里听得热闹,萧子启忍不住捂着嘴巴笑得前仰后合,一脸慈眉善目的萧子潜却无奈地皱皱眉。
院子里经过了一阵鸡飞狗跳,小猫这才推门而入,看到掉在地面的铜钱和龟壳不禁稍稍一愣。
“王爷怎么把算命的玩意儿给扔了,是不是以后不再拿这东西骗人了。”
萧子潜转头咳嗽了两声,那肥硕的双下巴在这时候微微颤动着。
“交给你的事情都办妥了?”萧子潜问。
“办妥了。”小猫把地上的龟壳和铜钱捡起来,小心地放在了桌案上,“这一趟跑了大半个建康宫,原本以为王爷在这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与外人交往,却不想还认识那么多的人。”
萧子潜抬眼看了看小宫女,淡淡道:“那是自然,孤可是江夏王爷。”
小猫在屋里走来走去,东看看,西瞧瞧,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打点那些人可花了不少银子吧!小猫过去随姊姊们跟他们中的几个打过几次交道,都不是好说话的人,就在刚刚那个宫门郎还拿长枪赶我呢?”
萧子潜的脸一直拉着。
萧子启却在一旁偷笑,颇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但他很快就觉得哪里不对,转头又看向他的兄长。
萧子潜瞥了眼他的七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过去出入禁宫,对一些不起眼的下人们施予过一些小恩小惠。这些下人们便聚集在了一起,自愿为我做事。”
“兄长,藏得够深的,我怎么就不知道?”
“微末小事,有什么值得提及的。”萧子潜还是一副不咸不淡。
“难怪呢……”萧子启看了看桌案上摆放的龟甲和铜钱,他脸色有种被骗了的奇怪表情。
“七弟猜得没错,宫里都知道为兄沉迷黄老之道,喜好用龟甲铜钱卜卦,还每每灵验……”
萧子启继续道:“却不想兄长只是在利用卜卦作掩护,实则一直都在收集方方面面的消息。”
两兄弟相视而笑,却各怀心思。
萧子启有些纳闷,“除了这小宫女偶尔自外面给兄长带来些消息之外,那其他人的消息是如何传递到兄长耳中的呢?莫非也是这小宫女……”
小猫鼓着两腮做了个鬼脸,“不用你管!我才不喜欢跟那些尚宫、司饰、宫门郎之类的人来往呢!”
“那是……”萧子启瞥了眼窗外。
耳聋眼花的冯内官现在还在院子里叫骂着喋喋不休,看来他真的是尿裤子了。
萧子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与冯内官可是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了,今晚却都与七弟说破了。”
“兄长……”萧子启敛住了笑意,越发显得恭敬。
“刚刚为兄说那小王八蛋自身难保,并非是今晚有人在攻打台城,而是……他如今不在台城里。”
“那他如今在哪儿?”
“外面有人带回来的信儿,萧玉衡今晚在宫外遇刺,生死未卜……”萧子潜顿了顿,“就从目前叛军攻势如此猛烈来看,他们急于攻占台城,那就说明一点。”
“那小王八蛋死在宫外了!”
“不!他活着的可能比死掉的可能性要大!不然外面是不会像现在这般攻城的。”萧子潜的眼睛眯了眯,“无论他是生是死,这时候他没有呆在台城,这恰好就动摇了他的根基,或许……他的生死或许也不重要了……”
“兄长,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萧子潜抬头看了看小猫,“把话已经捎给阿渚了?”
小猫点点头。
“兄长,什么话啊!”萧子启问道。
萧子潜没有理会他的七弟,他沉思半晌,像是在自言自语。
“外面情况复杂,就看阿渚能否理解为父的心思了。”
萧子潜起身走向了窗前,他推开了窗户,远处的火焰已经映红了半边天。
缓过了先前的压抑,他现在却感到有种兴奋莫名。
不管萧玉衡是生是死,但对于他和他的长子萧宇而言,这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萧子潜望着半空,脸上的愁云已然舒展,他在心里喃喃道:
“萧子明,我能做到今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的儿子上不了台面,那就莫要怪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