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桂香和她的两个男人(1) (第2/2页)
桂香一当被父母弄回家来,很快就被一个人给瞅上了。这个人就是本村的“二茬光棍”,比桂香大十几岁的“秋鸡子”。
秋鸡子是他的外号。他本名有两个,起先他叫杨汉。不幸的是,老婆跟他结婚后,不光在家偷人养汉,还生下了孩子,让他这个绿帽子可是戴得不轻快。他一怒之下把老婆撵走之后,从小跟他一块撒尿和泥长大的哥们就给他献计献策,跟他说什么:
老婆给你戴了绿帽,千不怨万不怨,还就得怨你的名字没起好!你想想,你自己都叫养(杨)汉了,老婆还能不养给你看?你还是叫杨干吧,往后你就去干别人的老婆,多少也算找补找补。
不知他是否真的接受了别人所提建议的内涵,反正从此他就叫杨干了。
至于他的外号,事实上,叫他秋鸡子很是贴切;你看看,他本来人就长得比较瘦巴,加之也不知始于某年某月,他竟然长姿势了;一年四季中,不管天寒还是酷热,只要是一坐下身 ,即使跟前啥也没有,他也会习惯地一缩脖子腰一弓,两手十指乍撒开,样子就像在烤火,活脱脱一副畏寒怕冷的秋鸡子样!
秋鸡子杨干,家有兄弟三个,他排行在二。都说“大的喜,小的惯,中间的不愿看”,这话实在是经验之谈。杨干正由于是中间的那一个,这不,自小他就难以得到过父母的什么喜欢。
他也曾一度怀疑过自己是父母捡来的,但邻里乡亲都可以证明他的确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话说到了杨干十五岁那年,快过年了,因为日子过得紧巴,父母亲没给孩子多添置啥,就是给大儿子跟小儿子各添了一件布褂。同样是儿子,杨干却没有。他可是也有好几年没穿过新衣服了!
见父母老是这么另眼相待,杨干实在忍无可忍,就跟父母吵闹起来,说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最后还以死相威胁。不料父亲竟对他冲口而出说什么:
“你要想死就死去,大门开着!吓唬谁呢?有你无多,没你不少,送终养老我靠别人,没指望你这块云彩下雨!”
父亲这话说得真真是太伤人心,杨干不能再忍受下去,他决心要离开这个家,去闯出一份属于自己的天地!他心里暗暗发誓:
“没把我当盘菜?那好,我就去混个样子给你们看看;混好则罢,要是混不好,哪怕将这把骨头扔在外头喂野狗,我也一辈子不再回来!”
就这样,十五岁的杨干,凭着一股气,怀揣着一卷干巴煎饼,赤手空拳,身无分文的就步行上路,奔着大体是往东北去的方向走去了。
他这一去就是杳无音讯好多年。
多年后的一个冬天,一个手提皮包、一身大衣皮靴的杨干,从天而降一般,气宇轩昂地回来了,样子阔绰得很。
唉,有谁能知道啊,这些年在外头,他是如何混过来的;为了生存,他是活人能干的苦力活几乎都干过,能动用的心眼他都动过。那个中的艰难与辛酸、、、、、、不提也罢,一提都是泪!
但是,那一切毕竟都已过去,最重要的是现在,他应了一句电影中的台词——“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而且是衣锦还乡!
可以想见,当杨干在村里一出现,人们自然是无不感到惊异。一见他土地老放屁的那股神气劲,人们的第一感觉都是:这小子发了。
就连他的父亲,面对着突然出现在跟前的这个穿戴不凡、一张嘴就是外路口音的儿子,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半天,一时也真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心目中那个可有可无的儿子。乃至确信之后,心中禁不住升腾起一种羞愧难当的情绪。
但是,杨干似乎早已忘却了那些不愉快的过往旧事,除了亲热地一口一声爹爹叫着,还潇洒地从皮夹里抽出一叠钱来递给父亲,说是让父亲留着买酒喝的;
他知道父亲的酒量尽管是不喝正好,一喝就高,可偏偏就跟小脚老太太迷上扭秧歌一样——明知不行,可还就是喜欢乱比划!
父亲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接他的钱,手都有点哆嗦了。杨干见状,满不在乎地开了腔:
“嗨!这三头五百能算钱?鸡毛蒜皮的,小意思!给你的你就拿了花去。花完了再给!”
这让杨干的父亲很激动,也很感慨、、、、、、
嘻嘻,也许就是“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吧。杨干的父亲收了儿子给的钱之后,一向见火就着的炮仗性子显然绵软了许多;当听到人们问杨干何时回来的,杨干撇着外路腔回答说“昨晚回来的”,他心里不光觉得别扭,甚至是生了火气;
一是这里的人们说话,从来都不习惯用“昨晚”这么一个洋气的词;二是“昨晚”二字从杨干嘴里说出来,他怎么听怎么都像是说“坐碗”——而他的小名恰恰就叫碗!
对此,他嘴上一时不好发作,心里却由不得骂道:
“娘的,从哪里学来的混账王八蛋话!你这回是坐着老子回来的,下回你想坐着盆回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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