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 在北电的第二节课 (第2/2页)
我是一个要求比较极致的人,在现场要求会比较苛刻,可能有些导演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我要求的就必须做到。
刘尚:
在片场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
曹保平:不专业,这也和刚才说的有关联性,比如说你有时候发火,是因为在你的概念里,这些事非常简单的事,只要尽心尽力就能做到,但你没做到,那就会特别的生气。
不管是管焰火的,还是管道具的,每个环节你的专业性都要求你不应该出这样的问题。
刘尚:
这次在《追凶者也》有没有让您特别生气的地方?
曹保平:
有,每个戏都不胜枚举,《追凶者也》的美术部门就很糟糕,并不是说整体不好,所拍之处也都做到了,但我的要求是那些看不到的一些细节也要下功夫,而他们有时候就会偷懒,不想辛苦,能凑活就凑活,很多场景你拉开抽屉,里面的置景是空的。这是我完全无法容忍的。
刘尚:
第一次合作的刘烨和张译,还适应您创作上的洁癖吗?
曹保平:
对有能力的演员而言,没有不适应,因为去创造有价值的东西,都会有发自本能的兴趣和热情,前提是他有这个能力。
没有这个能力,可能就变成一个比较折磨的事了。
他们在表演上有这个能力,是一次非常开心的合作。
刘尚:
刘烨在片中说的是云南话,是他自己说的吗?
曹保平:
我们把剧本早就给他了,他就把剧本里面的台词全部录下来,在两三个月前就找人教他云南话,天天跟着他,教他这些台词的说法。
刘尚:
您还为刘烨这个人物设计了一个《老司机带带我》的手机彩铃。
曹保平:
《老司机带带我》本身就是一个云南山歌,这个故事也发生在云南,并且刘烨在片中的职业是一个汽车修理工,与这首歌传达的气质很相符。
刘尚:
您的片子都给人特别真实的感觉,《光荣的愤怒》中熊老大骑在狗卵身上扇巴掌的那场戏特别真实震撼,当时是怎么拍的?
曹保平:
那是我在整个电影拍摄经历中特别难忘的一次,而且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次,那场戏大家都很投入。
扇巴掌做不了假,没法用借位或者其他技术手段。
我当时跟演员说你要发泄愤怒,但是岔了,我以为演员情绪传达够了,自己会停。
他以为是我认为够的时候会喊停,但我不可能喊停,因为他扇完了以后肯定有停歇下来的后续表情和反应。就这样我就一直在等停,他也一直等我喊停,最后打了对方十几个嘴巴,拍完以后嘴巴里都流血。
那天拍完所有人都哭了,觉得演员真挺不容易,但质感呈现的还挺好,那可能是最真实的一次。
刘尚:
《追凶者也》里摆渡船那场戏,段博文被泡在水里的戏也挺真实的。
曹保平:
拍的时候我是想让他浸的再深一点,人应该整个泡在水里才能挣扎起来,因为江水在变化,水位有时在高潮有时在低潮,我正觉得不错的时候,段博文就吓跑了,为这事我说了他好几次,他害怕。
刘尚:
在片场NG次数最多的是哪一场戏?
曹保平:
就是刘烨开着车到村里去抢猪的一场戏,拍了20多条还没有拍成,最后那个镜头就没用。
主要是技术上的问题,因为这是一个长镜头,要用斯坦尼康跟着,有一个很长的移动,但那个镜头总是差强人意,水平总是保持不好。
刘尚:
会选择和吴亦凡、鹿晗这样的小鲜肉合作吗?
曹保平:
不知道,因为现在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对表演的要求从来都是眼见为实,必须得亲自感受,我才知道他行不行。
因为我也经历过好多号称演戏很好的,但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也有很多可能别人看来演戏一般的,但是你发现他是有能力的。
我骨子里对爱恨情仇很直接,很猛烈的女性比较喜欢。
刘尚:
同样是犯罪题材,这部片子为什么不做成像《烈日灼心》那种稍微严肃一点的,而做成这种黑色荒诞的风格?
曹保平:
我觉得每个故事的调性不一样,都有自己的生命力,非要掰到另外一个地方,就不对了。
另外,它不是我的原发剧本,我的兴趣点不能够左右故事本身。
刘尚:
影片中张译演的这个杀手承担了很多黑色幽默的部分,一个五星级杀手办事却漏洞百出。
曹保平:
因为这个人物的调性在剧本初创阶段就已经定下来了,是黑色的和有意思的,说白了就是蠢贼的设定。
这次就是想拍一个不像是心狠手辣、杀人不过脑子的杀手,然后你用一个戴眼镜的文弱样子,完全没有任何力气,制造一种反差,会有意思。
刘尚:
这个杀手有职业道德,还有点可爱,不会令人反感,您是不是特别喜欢创作这种中间人物?
曹保平:
也不是,反正每个故事你最后都要找到一个所指,除非你是一部纯商业片,不太需要表达,否则你每个故事还是要有态度,藏在故事背后的关于诚信、关于人的基本原则等等这些东西,都会在里面。
刘尚:
在表演上,您对张译有特别要求吗?
曹保平:
这部戏其实还是一个现实主义的东西,需要在表演准确和真实的基础上,稍微有一点点概念化、夸张化。
我跟张译探讨后达成共识,希望他稍微有点漫画感,表演在一定程度上要放大一点点,但放大的尺度又不能变成恶搞喜剧,和片子调性不一样,所以要拿捏好尺度。
刘尚:
张译在河边杀人那场戏特别精彩,现场您会给他做演示吗?
曹保平:
我不会演示,但是我们会详细走调度,摄影机怎么走,演员表演怎么走,因为要一气拍下去,可能要从几个角度拍,涉及到的问题非常多:
血包怎么藏在衣服里,怎么让血一路流下去还不能变得特别假。
血包经常挂不住,拍着拍着就可能掉出来,拍完一条裤子得赶快拿去洗,洗完吹干到现场再拍。有非常多的技术问题会耽误很多时间。
刘尚:
您影片中的女性都是那种爱上亡命徒,爱情没有结果,比如《追凶者也》中谭卓爱上张译,《烈日灼心》中王珞丹爱上郭涛,《李米的猜想》中周迅爱上邓超,是偶然吗?
曹保平:
可能我骨子里对这样的女性会比较喜欢,爱恨情仇很直接、很猛烈,我觉得可能与这个有关系,所以在我的故事里,很多女性会是这样的。
另外也与题材有关系,都是极致环境下极致人物关系发生的极致犯罪事件,所以人物会逼到这个境地。
刘尚:
您觉得自己是一个作者导演吗?
曹保平:
不是,我如果是一个作者电影导演,应该比现在纯粹得多,我是一个剧情片导演,这个我认识很明确,但在剧情片里我会有自己的态度和表达,所以它会变化现在这个样子。
刘尚:
除了黑色犯罪题材,有没有想过尝试其他题材?
曹保平:
也在做一些其他尝试的可能,都在进行中,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你是不是对这个东西有兴趣,而不在于你为了尝试而尝试,我是觉得某个故事或某个题材能打动我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