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光荣 (第2/2页)
可是底儿他是不能透的,道:“我打小就看您的戏,可能影响比较大。”
朱旭没刨根问底的追问,因为他知道,他若是问了,徐容必然能够把他演的一些经典剧目的内容给大概的重演一遍。
“我听雪建说,你的真实性格不是这样?”
“氛围影响吧,说实话,像小濮那个级别的,我见过不少,但像他那么没架子的,还是头一个。”
“小濮?”朱旭哈哈笑了两声,“你可真敢叫,我看你离死不远了。”
“咱们爷俩说的话,还能给外人...”
徐容的声音渐渐落了下去,因为朱旭又拿俩大眼袋瞪他。
《窝头会馆》讲述的,是北平解放的前一年,一个名叫“窝头会馆”的小四合院里几户挣扎在社会底层人家的故事。
这是徐容见过的最正经的排练,演员全化了妆,舞台是也是演出的舞台,该有的道具、灯光,一样不落。
若非台下的观众只有他、朱旭以及导演林召华三个,跟正儿八经的演出,几乎完全没什么两样。
在内心当中,徐容不认为自身的技术比台上的何栤、濮存晰、杨力新、宋单单以及徐凡差多少,因此,观看的时候,他的心态相当放松。
这段时间,他主要是来“回炉”的,至于别的,就纯当看热闹。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短时间内,他就安安心心的当个人艺混子。
给他印象改观的是第二幕,宋单单演的田翠兰和徐凡演的金穆蓉吵架的一场戏份。
俩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台上,演苑大头的何栤站在俩人中间劝和。
经过之前的戏份,对于宋单单和徐凡的业务能力,徐容已经有了明显的判断,宋单单的水平,是要高出徐凡的。
她的戏很多。
等俩人的词到了某个点上,一直抱着胳膊,右腿翘在左腿上的徐凡,忽地站起了身,在起身的同时,她的右脚重重底踏在了舞台上,然后干净利落地转身,气鼓鼓地甩着胳膊,大步流星地回了东厢房。
“呵呵。”
徐容忽地轻笑出了声。
林召华和朱旭一左一右地坐在他两边,听到他莫名其妙的笑声,都转过了头来,诧异地瞧着他。
演出的时候,这个地方,并不是笑点。
“金穆蓉挺可爱的。”他尽量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哦。”
话说完了,徐容立刻觉得不大对劲,金穆蓉是徐凡演的,他竟然会做出她很“可爱”的判断?
虽然面上他未曾表露过半点,但是在心底,他的的确确的不喜欢她。
望着场中的徐凡,他忽地生出一股极为诡异而又荒谬的感觉,台上几位主演当中业务能力要倒数的徐凡,竟然通过半个多小时的表演,掩盖了他对她本身的固有印象。
这一刻,徐容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话剧票卖的比演唱会的票还贵,还有那么多人来看了。
观众对于表演的参与感,的确是影视所无法比拟的,就像话剧同样做不到镜头、剪辑的技术运用一般。
瞧着宋单单坐在凳子上,指着金穆蓉家门框上的耶稣,咋咋呼呼地道:“想特么挨门框揳(xiē)一骨头架子方我,门儿都没有!”
她说着,俩手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气冲冲地走到自家屋前,指着门框上的弥勒佛,对着何栤道:“您近乎点悄悄,哎,哎,全露着呢吧这个,他那可都是骨头棱子,我们这光肚子,就顶他全身的肉了。”
“精彩!”徐容看着田翠兰一连串的行动,心中暗呼了一声。
她起身之后,抬着右手,指着自家门框,扑着身子,小碎步急走到了屋檐下,说了“您近乎点瞧瞧,哎”,等第二个“哎”字落下,已经转过身面对观众席。
而在“他那可都是骨头棱子”的第一个字前,她放下了指着自家门框的右手,抬起了左手,指向了金穆蓉家门框上的耶稣,同时的脚下向金穆蓉房屋的方向侧移了一小步,展示出了极强的自信。
紧接着的“我们这光肚子,就顶他全身的肉了”中的“我们”和“他”,又分别趾高气昂地抬起左右手分别指向对象,等词落尾,她以双手掐腰,结束了这段中气十足的反击。
徐容看完这一段之后,突然心中生出了一股极为强烈的冲动,他想上去试试。
看好演员的表演,是一种享受,但对憋了有一阵子的他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宋单单的表演方式,他早已不陌生,吴钢、李光富也是类似,可是跟吴钢合作,是拍电视剧,眼下却是话剧,其独特的表演形式也更为凸显。
谢幕之后,演员并没有下台,濮存晰看着已经站起来鼓掌的徐容,问道:“小徐,怎么样?”
徐容想了一会儿,才道:“有点遗憾吧。”
他旁边的林召华问道:“噢,怎么说?”
徐容苦笑着道:“来晚了,没我的份,林老师,以后再导别的戏,别忘了我也是院里的演员哈。”
“哈哈哈。”
再次来到四楼,听着朱旭讲着52年建院前夕48个小时内的故事,在间歇的功夫里,徐容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师伯,我怎么感觉,他们对我的态度,有点奇怪?”
一开始,他见众人对他客气,以为是因为自身的名气和人脉,走出人艺院门,他与濮存晰、何栤之间的年龄、资历的差距,都会被抹平,甚至拉出相反的落差。
可是濮存晰早已淡出影视圈,况且还是副院长,没有必要也没有道理对他那么客气。
朱旭看着玻璃柜当中当年的手稿,转过头来,道:“奇怪,有什么奇怪的?当年我们抢任明那会儿,阵仗可比现在大的多,刚才在排练厅,你又不是没瞧见,秉承人艺传统,续写新的光荣,续写光荣,可不是单把戏演好,戏演的好,接班的人没培养出来,那算续了哪门子的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