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结果 (第1/2页)
“徐老师,我们杀个西瓜吃呗?”
小张同学如同三伏天的树叶似的,无精打采地撅着屁股萎顿在练习室的垫子上。
她即将参加人艺的艺考,这段时间以来,在徐容忙着排练期间,她就复习笔试的内容,等徐容回了家,则陪着她排练面试的表演项目。
最初,小张同学想准备“唐铁嘴”,可是这个角色徐容自己都不太熟,没法给她细致的指导,而且她去演一个男性角色,本身就是平白无故地给自己增加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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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衡量再三之后,徐容给她选了《雷雨》当中的“四凤”。
这个角色一来比较符合她的年龄和性格,最重要的是,徐容对这个角色足够熟悉,知道该怎么呈现才符合人艺的标准。
而且一遍又一遍的排练,对他自身也是一个检视的过程。
徐容笑呵呵地瞧着趴在地上的小张同学,低头瞄了一眼时间,道:“刚才某人不是还说排到我心服口服为止嘛,怎么还不到一个小时,这就不行啦?”
小张同学满是怨气地瞪着他:“可是就一句台词,你都让我演了三十多遍啦。”
“演话剧就是这样,我给你打个比方吧,《窝头会馆》里苑国钟有一句台词:谁都不容易,就那点房租,上个月还能买半袋白面呢,现在能买一小撮,够包俩饺子的了,我都赶不及给大伙儿涨房钱!你们看着给吧,最好给我粮食,杂合面儿也行,黑豆面也行。”
小张同学回忆了一瞬后,极为肯定“嗯”了声,这台戏,她也看过,所以应该知道。
徐容接续道:“剧本当中,‘杂合面’和‘黑豆面’都加了儿化音,但是实际上,按照四十年代末的老北平话,‘杂合面’要加儿化音,‘黑豆面’不仅不能加儿化音,‘黑’字还要读第三声,不然,一旦上年纪的人看了,立刻就知道,你的故事绝对是假的。”
“啊,要求这么,这么严格的吗?”
“当然啦,这就是人艺的标准。”
小张同学眉头缓缓皱起:“可是,这些,影响我杀西瓜吗?”
徐容当然明白吃西瓜和排练是两件事,但是“排好了就能吃西瓜”和“排好”于小张同学的鞭策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小张同学见徐容光笑,却不言语,撅着嘴,将头扭向一边,过了一会儿,她忽地窜了起来,猫着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出了房间。
“哎,不是,狗急了跳墙?”
等徐容跟着出了门,到了厨房,小张同学已经把西瓜“杀”了,在她手边,新鲜红嫩的果肉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果盘当中。
看到他进来,小张同学立刻道:“我没吃。”
“那你切开干嘛?”
“我怕爷爷等会儿回来了口渴,先预备好。”
“爷爷可吃不了这么多。”
“哐。”
小张同学一刀将案板上的瓜皮剁成了两段,气鼓鼓地盯着他:“不行,我就要吃!”
“好家伙,吃个西瓜而已,要玩命啊还?”
“哈哈鹅鹅鹅鹅。”
临到下午,徐容和小张同学开着车,到了人艺的售票处,爷爷昨天看的不太过瘾,想再看一回。
反正票不算太贵,就六块钱。
“明天的《雷雨》,给我拿两张票,前排的。”
票务窗口的大姐笑着道:“不好意思,徐老师,票卖完啦。”
“卖完啦?”徐容愣愣地看着对方,“姐,你确定,《雷雨》,明天的票,已经卖完啦?”
窗口里的大姐道:“昨天晚上就卖完啦,排了老长的队呢,今天早上,濮院把预留的几张票全要走了,下次你要是要票,提前过来打个招呼,我把前排的给你留两张。”
“好的,谢谢姐啦。”
尽管没能买到票,可是徐容心里却是美滋滋,以目前的势头来看,赢面很大。
临到末,他又问道:“对了,今天上午的《雷雨》,票卖的怎么样?”
“也差不多,一张没剩下。”
徐容听了,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连串的疑惑,到底怎么回事儿?
因为无论昨天的 B 组的演出,还是前天 A 组的演出,上座率都挺一般的。
到了两组的第三次演出,徐容终于发现了端倪,A 组的上座率,又恢复了原本应有的模样。
而 B 组的观众,相比第一次演出时,多了许多年轻人。
他心中明白了缘由,数据中已经掺杂了水分,有很多的观众,是冲着他来的。
至于 A组的上座率骤然提升,八成是一些粗心的观众,没看清楚。
因为两组的海报上,都没有他的剧照。
而外界,关于人艺推出两组截然不同的《雷雨》阵容,也早已议论的沸反盈天,同样的台词、同样的舞台设计,但因为导演、演员的不同,演出的效果也大相径庭。
这在人艺的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奇观。
在两组第四次演出之前,人艺内部的《雷雨》赌约,曝光了。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人艺外,突然多出了一条长龙,由买票的队伍排成的长龙,站在二楼往下瞧,乌压压的一眼几乎望不见头。
“你不看,我不看,徐容何时能出线!”的顺口溜在微博上迅速流传,为徐容拉票。
而杨力新、恭丽君以及顾威,也都有其各自的一批话剧忠实拥趸支持。
经典的话剧,是几十上百场的演出,一点一点磨出来的,没有任何一台戏,只演了一场,便能成为经典。
经常看话剧的观众,对于剧组短时间内的差池,总是保持着一定的宽容和谅解,尤其是《雷雨》这种经典剧目。
但整体而言,作为影视演员的徐容,受众显然更广,粉丝的群体也更为庞大,尽管第四场还未曾上演,B组后续场次的票,已然彻底售罄,大有人艺即使再演三十场,已然不用愁票卖的架势。
虽说对自身有利,但徐容并不觉得形势发展到眼下的地步是好事儿,至少在排练时,他已经明显地感受到,剧组的众人,每一个脸上几乎见不着丝毫压力。
这不是《雷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在休息的空闲里,徐容拽着濮存晰到了一边,道:“濮院,我记得年初,院里不是跟新浪合作搞过一次《关系》的在线直播?”
“对,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是丁志成主演的,二十多万观众同时在线观看呢。”
徐容犹豫了一下,道:“我觉得眼下的情况,对于 A 组不太公平,对于咱们这个组,也没有任何好处,那既然如此,咱们不如也线上直播得了,让全国的观众批评指正。”
濮存晰皱着眉头,问道:“这不太好吧?”
徐容摊了摊手道:“濮院,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人艺的赌约了,还能什么好不好的?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单论输赢,A 组除非拼命发动粉丝,否则根本没有赢的余地。”
濮存晰挠了挠头,道:“你的意思是,咱们也搞直播?”
“对,而且咱们这次不相互比了,咱们跟咱们自己比,咱们直播的同时,发起投票,如果超过四成的观众要求咱们停演,那就说明咱们还没及格,也就得停下来,继续排。”
濮存晰打量了徐容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道:“那些戏剧评论家的评论,你看了吗?”
外界的评论,徐容多少也了解点,对两组的个别演员,都提了一定的具备“建设性”的意见,但整体上,还是褒奖居多。
可是这些铺天盖地的所谓“专业性”的褒奖,却无法堵住观众的嘴巴。
“濮院,你心里应该清楚,那就是一帮不懂话剧的外行,如果咱们以他们的评价为标准,咱们就不能叫做人艺,而应该叫做评艺了。”
濮存晰低头想了一会儿,到了眼下,赌约的确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道:“你这个提议很有参考价值,我去找院长商量商量。”
看着徐容又重新投入到排练当中,濮存晰轻轻地摇了摇头,徐容影视演员的出身,把他的思维、眼界限制在了一个相当狭隘的范围。
所以他才说,徐容的意见具备参考价值,但并不正确,甚至方向还错的离谱。
第二天演出结束之后,会议室当中,濮存晰等人到齐了,道:“各位,在开始总结之前,我先宣布一个重大消息,咱们的第十场演出,将会通过人日进行全网直播。”
“让全国文艺界的同仁,看看人艺的自我革新、自我批判、自我精进的精神和行动!”
徐容猛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濮存晰,他本来只想通过新浪进行直播,让观众评价,同时也让广大人民群众了解人艺、了解《雷雨》,却没想濮存晰搞了个更大的。
新浪和人日这种二流小报的受众群体是不同的,人日的受众年龄普遍较大,在评价时,相对的也会更加客观、理性、和谐。
五月二十日,人艺本年度的第二十一场,也可能是今年乃至于明年、后年的最后一场《雷雨》,拉开了序幕。
昨天,A 组已经演出完毕,尽管杨力新、恭丽君在台上拼了老命,可是全国32万观众的过半人员,还是毫不留情地给剧组判了死刑。
也就意味着,演出了近六年的《雷雨》,正式无限期停演。
后台,濮存晰望着一起努力了三个多月的熟悉面孔,道:“同志们,再有一个钟头,演出就要开始,给大家压力的话我不想多说,我只强调一句,这不仅仅是人物的雷雨,也是我们的雷雨,要么,我们在雷雨中新生,要么,我们在雷雨中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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