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太平 (第2/2页)
徐容听小张说起过自己生活中的一些小习惯,甚至某些语气所掩盖的情绪她都一清二楚,对于爷爷看出自己的烦躁,他没觉得奇怪,道:“其实真不是什么麻烦,你以前不是总是说李雪建、陈保国的戏好嘛,我也是吃这碗饭的,目标当然是超过他们,但是最近我发现,也许等我达到他们的高度,可能要五十多岁。”
老人安静地听着,受传统思维的影响,他很少会当面表扬徐容,但对他的心里的那股劲,他向来是满意的。
认识徐容的,大多认为他稳重、踏实,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稳重、踏实的人,却比不踏实的人怀有更远大的抱负、更大的野心,而他表现出来的踏实、寡言,则是为了实现抱负和野心的的过程。
老人学问不高,只读过几年私塾,却明白历来实现远大抱负的人,要么常常保持沉默,要么喊的口号从来不是“抱负”本身,因为抱负往往是利己的,而口号往往是利他的。阑
他并没有打断他,随着徐容越来越忙,爷孙俩像这么聊天的机会越来越少。
“我听说很多前辈都说从戏剧当中获益匪浅,可是我今天盯的眼睛都快酸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可以学习借鉴的。”
老人沉吟了一会儿,道:“我经常听小张说演戏是门技术,到底技术在哪,我也不知道,但是既然有人演的好,有人演的不好,肯定是有道道的,不过我有句话要问你,今儿个这个戏,讲了个什么事儿?”
徐容张了张嘴,他关注点的点并不在于剧情。
老人见他半天答不上来,道:“你看看你,还说你去看戏了,结果连戏说了个什么事儿你都没瞧明白,还指望学东西?”
徐容犹豫了下,辩解道:“我想学的其实不是这个。”
“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你的想法就好比什么呢,就好比你看人家的玉米长的好,于是就拿来了一把玉米籽,翻来覆去的研究,好弄明白它施了多少肥、浇了多少水,又什么时候打了哪些农药,那根本不成呀,反过来,你去学人家的戏,可是到头来连戏讲了什么都没瞧明白,你还想学到东西,那也太想当然了。”阑
老人见徐容没再辩解,道:“你觉着你演的戏跟他们演的戏不一样,但是我觉着,都一样,你们都是在讲故事,既然是讲故事,谁讲的明白,谁讲的有意思,我就听谁的。”
“可是你呢,自打坐下,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上窜下跳,抓耳挠腮,恨不得跳到台上去,那能学到什么?!”
徐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同时觉得爷爷简直站着说话不腰疼。
大抵相当于在讲话之前,以“抛开事实不论”作为开头。
“既然别人都说能学到东西,肯定是能学到的,实在不行,就当歇歇。”
“嗯。”
徐容应了声,他感觉这句话一下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别人能,他也一定能,是契而不舍的态度,而“就当歇歇”,则是求之不得后的豁达,这也是一直以来他的人生信条,有遗憾,但绝不后悔。阑
“回去睡吧。”
“好,你也早点休息。”
徐容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这一刹那,他心中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自己的亲生父母没有将自己遗弃,自己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毕竟没有如果。
“咔。”
他随手关上了灯,上了楼。
第二天一早,徐容草草地吃了点东西,就急匆匆地出了门。阑
而到了晚上七点半,他再次拖着疲惫的身躯再次来到了剧院。
和昨天稍微有点不同,今天他既没带笔记本,也没带非要学点什么决心和紧迫感。
今天过来,他没给自己强加什么任务,甚至没规定一定要几点回家,以一种最为放松、娱乐的心态,来看一场戏。
戏曲是一种娱乐方式。
这是他稍微了解了点戏曲的发展历程之后,得出的答案。
看戏的人从来没想过要从戏曲里学习什么、感悟什么,他们听戏最大的用途是打发时间,消磨无趣的人生。
他准备从一个普通观众的视角去了解戏曲这种非物质文化,看看它讲了什么样的故事。阑
至于怎么讲的,就不在他的关注范围之内了。
今天的戏名为《战太平》,讲述是的元朝末年,大将花云镇守太平城,在战斗中被陈友谅俘虏后宁死不屈,壮烈牺牲的故事。
随着幕布缓缓拉开,一阵节奏明快的乐器声中,演出开始商演。
“嘿。”
“兄王升账。”
徐容安静地坐在台下,乐呵呵地看着台上不疾不徐的演员,不禁感慨古代人真特么闲,相比于现代戏剧迅速竖立矛盾、铺垫,然后再推进高潮的的手法,传统戏曲光用音乐渲染气氛都能渲染五六分钟。
他没去观察技巧,也没再寻找艺术的美感,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安静地看着每一个角色上场、下场,仔细地分辨每一个演员的身份,说话的内容,把注意力彻彻底底的放在了故事本身,而非讲故事的形式上。阑
等花云临终自刎、演员谢幕,徐容跟着观众一起鼓掌。
他不知道真实的历史是什么样的,但是今天的《战太平》确实讲述了一个感人的故事。
而后,他并未多做停留,也没去和演出的演员交流,和其他观众一样,安静地退场、走出剧院的大门。
到了家,才发现小张同学已经睡下,他轻手轻脚的收拾完了,躺在床上没几分钟便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