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何以平胸臆 (第2/2页)
我轻轻抚着弓身,看着上面精细雕刻的流云,心思流转。
半晌,我重又拾起几片布帛,将弓细细包好。
我将它压在了被子下面。
成滦,他手上沾着我父母村人的鲜血,背负着无数将士的安危,甚至,华年、郁姐姐、长生的死,都与他有关。他没有任何资格,让我使用惊云弓去护他!
在这淡香悠悠的房间里,我内心的愤恨,如火一般升腾。
灭了烛火,我在竹声沙沙中睡去。
突地,我被一阵喧闹惊醒,原来天光已经大亮。
躺在床上细听,原是有人在打骂仆役。
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一个粗犷的声音仍在一旁骂着。
蓦地,我的脸上变了颜色。从床上惊坐起来,拉开房门直冲楼下而去。
月洞门外,正跪着一个小厮,他满脸是血,正呜呜地哭着,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朱红短衣,黄色腰带,正是昨日辱骂我,而被我鞭打的那位。
一个粗壮大汉本正自骂他,见我出来,忙行了一礼。
“姑娘,这小子昨日冲撞您,王爷已命我割去他的舌头,现特带他来向您请罪。”
说完,从手里甩出一样红色东西,那东西落在我的脚边,跳了两跳,便不再动弹——正是被割掉的半截舌头。
我胃里一阵干呕。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小厮呜呜地叫着,我不由得望向他,他张着的嘴巴里正汩汩地冒出鲜血,剩下的那半截舌头仍兀自上下蠕动着。
脸上涕泗横流。
我立刻别过脸去。
对那大汉喊道:“去帮他止血!”
那大汉领命,揪着小厮去了。
“呕——”我再也忍不住,张口吐了出来。
我重又上了楼,坐在镜子前,望着镜内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子。
锦瑟,从今日起,抗争才刚刚开始……
笃笃笃,房里进来了几个人,是两个婢女,其中一个就是昨夜在楼阁下为首的女子。
她含笑向我行礼:“婢子翠菡,来伺候姑娘梳洗。”
她又指了指身后年岁稍小的婢女:“红玉,快见过姑娘。”
叫红玉的女孩子,期期艾艾走到跟前,向我行了个礼。
翠菡忙道:“姑娘莫怪,红玉刚进府不久,还不熟悉,婢子会慢慢调教她的。”
我微微点了点头。
便任由她们在我头上动作。
从铜镜里,我看到红玉一直在打量着我,目光闪烁而又复杂。
“滦王可是到了?”我轻声问道。既然他能处罚那小厮,想必此刻已经在这玉清苑了。
“滦王昨夜就已经到了,见姑娘睡了,就未上来打扰,”翠菡笑道,“王爷可真是护着姑娘呢,一听说阿黑冲撞了姑娘,立刻就让人拔了他舌头……”
听到这里,我胃里又是一阵难受。
翠菡估摸着是看出我面色有异,还当我是怪罪那阿黑,便道:“也怪阿黑自己,平日里嚣张惯了,这次栽在姑娘手上,也是他活该!”
“咝——”我倒抽一口冷气,原是红玉梳头时扯痛了我。
我皱眉看她。
翠菡忙拉她跪下:“姑娘恕罪,姑娘宽恕,红玉不是故意的。”
翠菡倒是个好心的。
我转过头,对着红玉看了半晌,方道:“你看似昨夜没睡好?”
红玉只垂着头不语,也不看我。
我却看到她双手紧紧握着,似是压抑着什么情绪。
心下已是了然,便挥了挥手:“你下去休息吧,这里留翠菡一人便可,今晚亥时我入睡时你再来伺候。”
红玉点点头,又朝我拜了一拜,方起身离去。
我望着她,一直到她走出房门,才转过身。
“你说她进府不久,她是何时进的府?”我问翠菡。
翠菡毫不犹豫便答:“她是五月二十三进的府,到今日有十五天了。”
“你怎会记得如此清楚?”
“怎会不清楚,五月二十三是王爷母亲箐嫔的寿辰,那日莫管家和阿黑出门采买,就带回来这么一个小姑娘,说来也怪,这姑娘自来后,不跟别人讲话,只跟阿黑亲近,约莫是受了什么惊吓。”翠菡絮絮地说着。
我静静听着,心下已有了计较。
又问了些翠菡关于玉清苑的事。
听到楼下有婢女喊道:“王爷请锦瑟姑娘去储香阁用饭。”
透过窗户望出去,但见一顶小轿停在院内。心中不禁冷笑:这滦王,当真是看得起我。
此时,翠菡也放下梳子道:“姑娘,好了。”
铜镜里的女子,鬓发如云,眉如远山。
我对着镜淡然一笑,眼波流转处,顿时眉眼生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