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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势(免)

  第198章 势(免) (第1/2页)
  
  “大哥哥和江叔叔都在谈我听不懂的东西。”
  
  沐镜悄悄去牵权珩的手,权珩察觉,便主动握住了小孩子的手。
  
  “姐姐真好。”沐镜高兴地笑起来,满足地贴她更近了一点,“姐姐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会努力帮姐姐拿到的!”
  
  “我没什么想要的。”
  
  权珩的手指摩挲过十八子,闻言只是笑了笑。
  
  就算有,也是很久以前了。
  
  以前很想要的东西,现在已经没那么在意了。
  
  沐镜低低“哦”了声,怀里玩具小狗的尾巴蔫蔫地耸拉下去。
  
  “小五有什么喜欢的吗?”权珩问道,“等出去后我们有两天的休息时间,想去哪里玩吗?”
  
  沐镜瞬间精神,眼睛亮晶晶的:“我最喜欢姐姐!想和姐姐待在一起!”
  
  “好。”权珩失笑,“我知道了,那就我来安排。”
  
  “前面就是了。”江槿开口,指着前面已经破败的菩萨庙。
  
  “秦淮十里风光好,白局一曲难画描。”
  
  咿呀唱调伴着琵琶清妙之音,从菩萨庙附近传来,远远地送进耳里。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吗?”江槿忽地怔住。
  
  “诸位雅士若有幸,金粉之地走一遭……”
  
  “吴侬软语,苏州评弹。”
  
  权珩微微侧首,“但这词唱的怕不是评弹,应该是白局。”
  
  古江最老的曲种是“白局”,也是唯一的古老曲种,方言说唱,至今已有600多年历史。
  
  *这唱腔伴奏都是评弹,但这词分明是礼赞经典的白局戏《秦淮美》。
  
  “这座古城经历了六毁六生,真要找起这老调,只有城南腔的白局。”
  
  权珩顿了下,轻声道:“可惜在现实里,几乎是听不到了。”
  
  “用评弹腔唱白局词……”江槿激动道,“是其他醒来的人吗?”
  
  “在菩萨庙后,”疯帽子看向权珩,“我就不过去了。”
  
  “那是个很痛苦,却很纯粹干净的灵魂,但也很脆弱。”疯帽子的声音很轻和,“我的序列不稳定,外散的污染质会影响到她,你们去吧。”
  
  他又看向沐镜,犹豫道:“他也要去吗?小孩子。”
  
  “有些事他应该知道,”权珩摸摸沐镜的头,语气温和,“尤其是孩子,最该知道。”
  
  疯帽子不再说话,看着权珩牵住沐镜绕向菩萨庙后——
  
  “秦淮河畔钓鱼巷,粉碎珠啼画堆蓬。”
  
  身穿云锦旗袍的女人抱着沾血的琵琶,没戴甲片的指尖磨出了血,滴滴坠在旗袍上,又晕染在深红的土地上。
  
  “奈何烽烟烧故地,异匪抢掠毁金陵。”
  
  吴语绵绵含愁,轻缓如泣莺,醉心荡魄。
  
  她的头发散乱,周身狼藉,只痴痴地唱着曲,琵琶倚在怀中,珍之重之。
  
  “商女亦知亡国恨,此恨无关风月情。”
  
  琵琶女静静垂着眸,缓缓歇了调子。
  
  曲终人远,犹觉余音绕梁。
  
  “安月娥,”她开口,腔调里含了哑,依旧听的出是吴语小调,“死在这几十年,回不去了。”
  
  “江槿,”江槿也哑了嗓子,“最后守城的连队。”
  
  安月娥这才抬起头看他一眼,目光依旧带着经受非人折磨后的涣散,“你守城哩?”
  
  她的“你”发的像是“倷”,熟悉的让江槿红了眼眶。
  
  “我是。”
  
  安月娥点点头,青紫的脸上勉强露出些笑,“谢谢,辛苦了。”
  
  江槿拼命摇头,咬紧牙不让泪砸下来。
  
  “还有个小囡囡,”安月娥的目光移到权珩身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艳羡和怀念,不知道从她身上看到了什么,“看着像女学生样子,你不是这的吧?”
  
  权珩轻声回应:“不是。”
  
  “原来是外面的囡囡,那就是以后的了,”安月娥了然地言语,又温声,“抗战胜利了吗?”
  
  声音带着小心翼翼,“这城,收回来了吗?”
  
  权珩看着她,缓缓点头,“回来了。”
  
  她顿了下,补充:“都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安月娥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来,她的目光落在手边被染红的土地上,眼中又染上哀伤,“那……没了多少人?”
  
  权珩只静默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后来知道答案的江槿也别过头,颤着唇咽下了哽咽。
  
  安月娥似乎在这片静默中知道了什么,偏过头,手指轻轻按在琵琶上:
  
  “我是唱评弹的,文玉跟我最要好,她跟着善才学的白局,我也会知道一些词,却不会唱腔。”
  
  所以她才用评弹唱白局,唱的是哀情怀思,也是吊唁招魂。
  
  “我们二十一个姐妹,都是秦淮新柳。”
  
  “新柳”,就是指天国灭亡后,在秦淮河岸叫得响的名妓。
  
  “*古城沦陷后,教会学校的主任明妮让我们进了安全区内,但安全区外面也全是敌人——它们有一天进来,把主任叫去办公室,要求她从一万名难民中挑选出一百名女人去做|妓。”
  
  安月娥手指按在琵琶上,似乎想起来曾经种种。
  
  “那些上学的书娟们哪里遭得住,我们这二十一个姐妹一合计,反正自己做了大半辈子的卖身营生,不如替了这些囡囡们。就当还了明妮的恩,也拿这不值钱的身子……”
  
  她用手背擦去眼泪,笑道:“报国。”
  
  奈何烽烟烧故地,异匪抢掠毁金陵。
  
  商女亦知亡国恨,此恨无关风月情。
  
  “它们当着这菩萨的面,杀了我二十个姐妹,也杀了好多的人。”
  
  安月娥抱着琵琶,裸露的肌肤上横着狰狞的伤痕,已经破损的云锦旗袍上沾着污秽,沾着血,沾着无数悲痛的过往。
  
  她凌乱的头发下,一剪秋水眸里盈着泪:“怀了孕的,就拖出去剖开肚子,或者直接被带走,我再也没见过。有姐妹自杀,有姐妹反抗被杀掉,然后马上就有新的女子被抓来替补。
  
  “这观音庙前的土成了红色的。那些天,河里的水都是红色的。到处都是惨叫,尸体今天收完明天又会堆满,半大的孩子也要丢进油锅里……”
  
  “金陵成了死城,”安月娥坠下泪来,“它们连畜生都不如。”
  
  长久的静默,只能听到安月娥的抽泣声。
  
  权珩解开外衫,单膝跪在安月娥面前,轻柔地为她披上衣衫。
  
  “我会带您回家,让各位先辈魂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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