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 发现大人的秘密了 (第2/2页)
少年人说到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
「可如今和州城越来越好了,你也日渐更得人心。」常岁宁笑着问:「如今应当能好好睡觉了吧?」
云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仍在打鼾的无绝,拿相对方才要轻松一些的口气说道:「偶尔还是睡不着,也会有新的担心,担心自己做不好,会辜负父兄遗志及和州百姓的信任,也会担心……」
他顿了顿,还是道:「也会担心拖累你。」
听他竟用上了「拖累」一词,常岁宁略感意外地看着他。
「你不知道吗?现如今许多人皆将你我放在一处比较,道是淮南道先后出了两个乳臭未干的刺史……」云回说到此处,面上现出少年人的不服之气。
「这个啊……」常岁宁点了头:「听过一些。」
「但这不算什么。」她不以为意地道:「还有很多更
难听的骂声呢。」
云回点头:「这倒是,你身为女子,远要比我更难。」
「是他们更难。」常岁宁放下茶盏,往身后的隐囊上靠去,边道:「以后他们且有得骂呢,我倒怕他们会气出好歹来。」
那些人骂她野心勃勃,不知所谓,狂妄自大——真叫他们说着了,她更野心勃勃,更不知所谓,更狂妄自大的事情还在后头呢。他们只要不嫌累,骂便是了。
听着她的说法,云回不禁笑了出来。
见她这般轻松,他似乎也跟着觉得轻松了,肩上的担子还在,却好像没有那么沉重艰涩了。
云回细想来,只觉她似乎总有一种能将一件很艰难的事,变得很轻松的能力,并将一切被动化作主动。深究之下,那应是一种待这世间任何艰难险阻都不惧不畏的坚定勇气。
她骨子里这种坚定与不服输,甚至给他以「命运若敢试图戏弄于我,我必然倒过来将这命运反复捶打,直到它乖巧听话,叫我满意为止」之感。
这感受很清晰,云回确信这定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事。
她似乎有些累了,靠在那里闭目养神,抱臂姿态闲适,乌黑柔软的头发披散在肩侧,通身上下无半点饰物,甚至有几分不似这凡世之人。
遇到她之前,云回从未想过,这世间竟会有一个这样的女子,这样的人。
他不觉间看得入了神,直到那少女忽而睁开眼睛,那双杏眸乌黑湛亮。
云回一下呆住,想闪躲却已经来不及。
「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那眸子的主人不解地问他:「你若有话,说便是了。」
「……」云回不知她竟一直有察觉,猛地咳了两下,胡乱地道:「你……你的头发,可要绾起来?」
说着,出于掩饰自己的慌乱,忙从一旁抽出一只匣子来,摸出一只未曾用过的男子玉笄,递给她。
这辆马车是他私下出行时常用的,故而下人在车内备有日常所需之物。
看着那递到自己面前的发笄,常岁宁道了句「多谢」,接了过来。
云回还想再递一把玉梳给她时,却见她已经拢起了头发,三两下便将那浓密的乌发托起,熟练地开始挽发。
她的发很黑,挽起间露出耳颈和完整的面庞,云回莫名觉得目光被烫了一下,叫他慌忙移开视线。
他顿时觉得这车内空间变得逼仄起来,有些懊悔自己不该提起叫她绾发,似乎有些冒昧失礼了?但转念又想,她从不是寻常闺阁女儿家的性子,行事也不拘小节,她上过战场杀过敌,如今又是堂堂一州刺史,抗倭大元帅,显然她并不在意区区绾发小事……
是啊,这只是小事而已,究竟有什么可在意的?可……可为何他竟这般在意?竟觉处处不自在?
云回一只手紧紧握着那柄梳子,一手忽然掀开了车帘,借着车帘遮挡,他缓缓吐了口热气,看向车外,道:「前面应当快到南和县了吧……」
「是啊大人,前面就是了!」车夫应了一声,下意识地转头看去,陡然见得少年红透的脸庞,一时吓了一跳:「大人,您不舒……」
一句话还未来得及问完,便在少年瞪着眼睛的紧张警告之下,强行咽了回去。
车夫转过头专心赶车,脑子里各种声音却炸开了——完了,他好像发现了大人的秘密!
……
回到南和县后,常岁宁即请了郎中给无绝看伤,并将在别处寻人的其他下属都召了回来。
郑家村那个村民的案子,也归南和县管辖,南和县令本就是秉公之人,又听闻此事与常刺史有关,便更是不敢怠慢。
一切料理完毕后,天色已经擦黑。
帮着忙里忙外的云回,邀请常岁宁去和州城中,常岁宁思索间,只听云回道:「……母亲和长嫂听闻你来了和州,叮嘱我务必要将你请去家中吃一顿饭,否则定要怪我慢待了救命恩人。」
听到娄夫人和霍辛相邀,常岁宁到底点了头:「也好,那就叨扰了。」
荠菜和曾浣都在和州城中,孟列也在,她本也要等荠菜等人明日折返后,再一同动身离开的。此处距和州城不过二十里远,她过去和荠菜他们会合也是一样的,总归不会耽搁明日动身的行程,去顺便看看娄夫人也好。
抛开私人交情不谈,同在淮南道,她与和州,也是要长久交好的。
趁着常岁宁的下属收拾东西备马的间隙,云回寻了个借口快步出了客栈,连忙唤来心腹近随,低声交待道:「……你快马先一步回城,告诉母亲,常娘子要来府上,让她快些令人准备起来!」
近随立即应下,就要去牵马。
「等等,还有……」云回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你再告诉母亲一句,是她邀了常娘子去家中做客的!」
近随:「啊?」
「记住了吗?」
近随点头,虽然不理解,但记住了!
……
常岁宁跟着云回来到和州城中之时,天色已经全然暗下,但城中灯火高悬,行人不断,依旧称得上热闹。
常岁宁驱马慢行间,正于心中感慨和州城已大有不同之际,忽而从街边几个卖花妇人口中,隐约听到了一桩有关荠菜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