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 “守好”、“守富” (第2/2页)
「三猫,接下来督建学馆之事,你试着移交给手下之人去办,慢慢将一应差事分派下去。」
沈三猫听得此言,稍怔了一下,当即便要反省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下一刻,却听那少女又接着说道:「之后你便跟着蒙东家,学习作坊运营打理之事——」
沈三猫愈发怔然,下意识顺着常岁宁的视线看向孟列,只见孟列向他微一点头。
常岁宁看回沈三猫,露出笑意:「之后四大作坊建成,便由你来任大管事之职,替我统管打理四大作坊。」
沈三猫忽地瞪大眼睛:「女郎……!」
他没听错吧,女郎竟要将四大作坊,全都交给他来打理?!
「原本想将你放在无二院,任农学馆馆长之职。」常岁宁含笑与他道:「但思来想去,还是屈才了。」
沈三猫的长处,与其说是通晓农事,倒不如说他擅钻研,他身上起初吸引到常岁宁的,便是「奇」之一字。
奇人奇思奇技,又在最低处摸爬滚打多年,甚通晓人情世故,这样难得的奇才,不该只局限于农学一道之上。
情报网也需要运营,孟列不能长留江都,常岁宁必须要找一个能长久管理四大作坊的
人,接下来阿澈也会跟在孟列身边学习,但他年纪太小,不通世故,还须慢慢磨练。
思来想去,沈三猫都是方方面面最合适的人。
常岁宁毫不掩饰自己的信任和器重之情,笑着道:「来日作坊建成,你的那些奇思妙计,便尽可用于工造匠事之中。」
沈三猫的嘴唇因激动而抖了抖,生平头一回有了说话来不及过脑子的体验:「其实,相较于工造奇技之事……小人更喜欢赚钱!」
他之所以什么都去钻研,就是因为想赚钱还债。
他没有那么多情怀热爱,他历来就是个想方设法赚钱的俗人穷鬼罢了!
然而他那些奇技Yin巧,全是世人眼中的旁门左道下三滥,根本不被认可,又因债主盯得太紧,他颠来倒去也还是混得穷困潦倒。
时长日久之下,赚钱二字,好似已成了刻进他骨子里的执念。
但这话说罢,沈三猫就有些后悔了,女郎同他说工造大业,他说什么赚钱啊,简直驴头不对马嘴!
刚想出言弥补时,只见少女面上笑意愈发粲然:「作坊本也是拿来赚钱的,如此,这大管事之职,就更是非你莫属了。」
沈三猫眨了下忽然酸涩的眼睛,头一回不那么确信地问:「女郎,您……您当真要将四座作坊都交给小人吗?」
他只是个江湖骗子出身啊。
原想着,能混个小管事,管上个数十人,人生就已经到顶了,死了也能光宗耀祖了,可如今……
常岁宁反问他:「你觉得自己做不好?还是你不愿意?」
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沈三猫只觉得眼中那股子酸涩直冲天灵盖,冲得他浑身血液都快速翻涌冲撞起来,片刻,他蓦地撂袍跪了下去,双手伏地。
声音微哑却坚定有力:「小人定会竭尽全力,替女郎将作坊守好、守富!」
不似往常那般谄媚恭维,也没了那些花里胡哨的缀辞,仅有「守好」,「守富」这稀疏平常的四字。
从堂中退出来后,沈三猫依旧觉得脚下有些不切实际的虚浮之感。
沈三猫离开此处,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猫叔,您怎么哭了?」等在外头的阿芒迎上来,吓了一跳:「女郎斥责您了?」
沈三猫甩了甩被阿芒揪住的袖子,负在身后,悠哉哉往前走。
阿芒见状眼角一亮:「……女郎夸您了?猫叔,您该不会又‘升官了吧!」
「这回女郎又给了多少人让您来管?十个?」
「一百个?」
「该不是上千人吧!」
阿芒说话间一直在留意沈三猫的神情反应,说到此处,阿芒极度兴奋之下,像一颗马瓟瓜一样弹蹦了起来。
阿芒边走边蹦了好一会儿,沈三猫才刻意拿云淡风轻的口气说起女郎对自己的委任。
「……四大作坊?!」阿芒瞠目:「猫叔,你懂这些吗?」
「今日不懂今日学,明日不就能懂了?」沈三猫瞥他一眼,继续往前走:「人要脑子干什么吃的?」
阿芒跟上去:「那您打算跟谁学?」
「女郎已为我找好老师了。」沈三猫思量着道:「等晚些,我得私下再去单独拜见一下这位老师才好……」
是以,天色将暗之际,沈三猫拎着两壶自费买来的好酒,找到了孟列。
同一刻,骆母「金婆婆」,带着儿媳和孙女,正和荠菜一同往常岁宁的居院而去。
「郝统领……」金婆婆有些不安地试探着问:「大人日理万机的,突然叫我们过去,可是我那不孝子又做了什么蠢事,给大人添麻烦了?」
她眼瞅着那不孝子成日端着张臭脸,做起事情来,好似头不甘上磨的驴,怕是迟早都要将磨盘拉翻!任凭是脾气再好的东家,只怕早晚也要被他惹恼的!
「女郎未有明言是为何事。」荠菜宽慰一句:「但婶子且安心,料想不是什么坏事情。」
金婆婆向荠菜道着谢,稍稍安下心来。
常岁宁已经沐浴罢,难得换了身宽松柔软的月白裙衫,微湿的乌发半披着,盘坐在临窗的凉榻上,面前小几上面堆放着一摞正在处理的公务。
不时有习习晚风自窗外飘入,荡起纸墨与少女身上皂角的清香。
待骆家三人进来,常岁宁适才搁下笔。
金婆婆带着孙女和儿媳行礼。
常岁宁让她们都坐下说话,讲明了让她们前来的原因。
金婆婆听罢甚是意外,原来大人此番不是为了她那倒霉儿子,而是为了她的乖孙女?
「大人您的意思是,想让溪儿去作坊中学着做事?」骆妻柳氏既觉受宠若惊,又觉忐忑:「可溪儿她性情内敛,又不曾如何与人打过交道,只怕她会辜负大人的栽培之心……」
尚有些不能回神的骆溪欲言又止间,只听自家祖母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