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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6 你妒忌大郎

  526 你妒忌大郎 (第1/2页)
  
  直到深夜时分,自议事堂中离开,崔洐仍觉得反应不过来。
  
  雨还在下,崔洐和卢氏身边各有仆从与婢女撑伞。
  
  路上,伞下的崔洐到底忍不住向身侧的妻子问道:“……夫人果真要去太原?”
  
  卢氏:“家主之令,怎好违背呢。”
  
  “可父亲言辞中不曾有勉强之意……”这话未能搪塞得了崔洐,他停下脚步,微皱眉看着妻子,正色道:“是你自己想去,不是吗?”
  
  他脚下停顿得突然,卢氏已经在他前面两步,此刻便也停下,回头看向他,似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未有否认地道:“郎主,我的确更想与六郎他们在一处。”
  
  卢氏抬手,轻轻压下崔洐指向自己的手指,不做停顿地轻声道:“郎主私心里妒忌大郎——”
  
  “郎主盼着令安成为另一个您自己,而想要拼力抹杀原本的令安,尤其是他身上那些与他母亲郑夫人相似之处。”
  
  四目相视片刻,卢氏问:“郎主当真想听吗?”
  
  “于是大郎越是忤逆,在外面越是出息,郎主便越是容不下他。”
  
  卢氏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眼底透出无奈,片刻,才点头道:“郎主先与我移步亭中吧。”
  
  “卢氏……”崔洐几乎愤怒得红了眼眶,他咬牙切齿间,却已无法说出通畅的反驳之言。
  
  她若是郑夫人,知晓自己的孩子被这般对待,爬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势必是要将这个男人也一并带走的。
  
  崔洐一双眼睛定在她脸上,似想要就此将她看透:“我想问……你我夫妻多年,你对我是否有诸多不满,却不曾表露出来?”
  
  崔洐面色青白,额角青筋跳动:“够了!”
  
  崔洐闻言正要说话时,却被卢氏紧接着打断:“若郎主予大郎十中之六的疼爱,十中之四的严苛,自然称得上是一位称职的父亲——”
  
  这句话让崔洐越发难以自容,他自认为的由上至下的俯视,实则事实却恰恰相反,竟是妻子在由上至下地哄骗着他过日子……这何其讽刺?
  
  “可郎主唯独选择予大郎十中之十二的严苛,而从未有过半分为父之慈爱包容……”卢氏看着面前的男人,问:“到头来,郎主却认为这叫并无过错吗?”
  
  见他再次不说话,卢氏未有多言,向他再一福身后,便带着侍女离开。
  
  见崔洐下意识地后退,卢氏上前一步,带着一种名为不顾崔洐死活,以及“反正这日子也不必过了”的洒脱放飞之感,继续道:“若我没猜错的话,郎主之所以百般看不惯大郎,大约还有一重未曾宣之于口的原因吧?”
  
  “我不过只是说了几句以往不曾言明的话,郎主便显得这般狼狈可怜了,那大郎呢?如此锥心之言,大郎这些年来又从郎主口中听了多少?”
  
  她的语气没有半点质问之感,甚至依旧柔和,却给崔洐以咄咄逼人之感。
  
  她今日在堂中听了这么久,不会不知道这次分族意味着什么……难道她会天真地以为,此去太原,只是一趟普通的探亲之行吗?
  
  此一别,几乎等同要成为两路人,从此后想再见一面都是难事了!
  
  他是她的夫,所以她无论何时都该将他放在首位,敬重他。
  
  “教子严苛,尤其是族中贵子,这本无过错。”卢氏肯定罢,才问道:“但既是子,而非傀儡,又怎能只有严苛?”
  
  “不知郎主要问什么?”亭内,卢氏开口问。
  
  她是听不懂,还在装糊涂?
  
  换作从前,崔洐或会觉得是前者,但此一刻,他恍惚意识到,妻子的柔顺关切,好似从来都透着一股游离之感,仿佛根本不曾与他有过清醒明白坦诚的对话……
  
  没有正视,便谈不上真正的了解。
  
  “郑夫人走时,大郎只不过是个孩子……可郎主做了什么?猜忌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逼迫他再不能提起他的母亲吗?”
  
  看着妻子的背影,崔洐忽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彷徨和茫然。
  
  崔洐没半分犹豫:“我哪里行事欠妥,你不妨一一说来!”
  
  “欠妥……”卢氏似乎掂量了一下这二字分量,轻声问:“郎主觉得自己对待大郎的方式,便只是欠妥而已吗?”
  
  雨水滂沱,天地间已有两分寒意。
  
  且这才哪儿到哪儿,她还没说够呢。
  
  她在说些什么避重就轻之言?
  
  卢氏却似察觉不到崔洐濒临爆发的情绪,继续道:“郎主不喜郑夫人固执决绝的性情,就连她的死,都被郎主视作挑衅——”
  
  这个想法让崔洐感到难堪,下意识地便想要逃避否认——难道要他承认自己连枕边人都未曾看清过分毫吗?
  
  见他攥着拳不说话,卢氏微一福身,声音柔和:“时辰不早了,郎主早些回去歇息吧。”
  
  侍女陪着卢氏跟了上去。
  
  “今时郎主自觉落得孤身一人,这并非是因郎主平庸。”卢氏道:“将人推开的,从不是平庸,而是浑身的利刺。”
  
  这究竟是为何?
  
  崔洐已做好卢氏会否认的准备,而若她否认,他势必要问一句,若是没有不满,她为何会连一声询问都没有,就要这样远赴太原?
  
  但是,面前的人竟是叹息道:“郎主总算是看出来了啊。”
  
  卢氏踏入亭内之后,侍女便识趣地撑伞走开了些,但也未走太远——郎主状态不太妙,她要留意着,省得夫人在这临走之际被欺负了。
  
  卢氏的眼神比以往更平静,只是有些感慨:“或者说,郎主终于愿意分心来分辨一下妾身的想法了。”
  
  “你我夫妻多年,从未有过争执……”崔洐眼神变幻不定地看着卢氏:“你待我究竟有哪些不满,大可直言!”
  
  她纵一贯头脑简单,却也不该不知晓这其中的轻重!
  
  对上丈夫失望而不解的眼睛,卢氏开口,声音依旧轻柔,眼底依旧透出关切:“是啊,郎主是我的夫君,所以待我走后,郎主务必要保重好自身,不然我与六郎和棠儿免不了是要挂心的。”
  
  直到崔洐冒雨走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卢氏柔声道:“我去将动身之事告诉棠儿,也好让她准备一二。”
  
  雨水很大,这短短二十余步,便叫崔洐看起来狼狈许多。
  
  而不是这样长久地敷衍他,又要突然抛下他!
  
  卢氏也看着他。
  
  而不知何时,他的双腿已经触到亭栏,再无路可退。
  
  “郎主固然平庸,却并不蠢笨。”卢氏道:“郎主之所以未曾发觉,不过是因为郎主从来不屑正视我,也从不曾想过要卸下高高在上的威严来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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