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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7 登极

  657 登极 (第2/2页)
  
  待得天色渐暗,四下以灯续昼,万户灯火连结,织出满城华彩。
  
  新帝即位,京畿一月之内不设宵禁,与民同庆,大赦天下。
  
  即位诏书也很快经快马传往了各处。
  
  洛阳,河南道,淮南道,无不举道欢庆。
  
  江都城中,更见热闹非凡——以蒋家为首的商号为贺新帝登极,于四处搭彩棚,大宴乡里,舞龙舞狮,并选地兴建善堂,学馆。
  
  午后时分,蒋海正登梯擦匾,账房先生在下面扶着梯子,咯吱窝里夹着账本。
  
  蒋海仔仔细细擦了足有半刻钟,才肯下来。
  
  账房先生这才叹气,伸手比了个数儿:「东家,单是今日,您都擦了整整八遍了!」
  
  「方才此处放鞭炮,炸得都是烟尘,如何能不擦?」蒋海将抹布丢给一旁的伙计,乐滋滋地往商号里走:「八遍?这个数儿吉利啊,可见天子陛下佑我蒋家商号……」
  
  账房先生哭笑不得,拿出账本,开始给东家算账,越算越觉肉疼:「东家,收手吧……再这样敬贺下去,什么金山也都挖空了!」
  
  先前这位
  
  陛下在北方打仗,东家便狠出了一回血。
  
  之后这位陛下入京,东家担心京中国库空虚,而久战消耗巨大的太女殿下不凑手,于是又出了一回血。
  
  此番陛下登极,东家又出……不,这哪里还是出血,哪儿有那么多血呀,这简直是割肉了!
  
  账房先生不由想到,先前那位初来江都,任刺史之职,他陪着东家去表「孝心」,彼时东家可是很觉肉疼的。
  
  怎么疼着疼着……东家他还疼上瘾了呢?
  
  蒋家为淮南道盐商之首,作为这样的大户,从前也是和官府衙门常打交道的,遇到灾年,也会表一表心意,以示对朝廷的忠心——可是表到这个份儿上的,却还是头一遭!
  
  账房先生说到这里,蒋海却不乐意听了,这能一样吗?
  
  以往哪个天子送他墨宝了?哪个天子在江都开作坊造船出海了?又有哪个天子是从江都发的迹?
  
  他们江都这回也算是龙兴之地了,作为这块地头上的金鸡,他咬咬牙多下几个蛋怎么了?那不是很应该嘛!
  
  此时他苦点儿也就苦点儿了,陛下是什么人物,帐算得明白着呢,能叫他白白吃苦下蛋吗?
  
  作坊又不会搬走,海上的生意还要继续做的,他甜的时候在后头呢,这讲求的是一个长远之道。
  
  账房先生也就是一时肉疼,听自家东家看得开,他便也不多说了,继而接过东家那「龙兴之地」的说法,道:「可是和州那边,都说他们那儿才是皇帝陛下的发迹肇基之地……」
  
  情绪稳定的蒋海一下炸了:「简直是放屁!哪里听来的!」
  
  陛下当初是救过他们和州,帮着他们打退过徐正业,可也仅是如此了!哪有被人救了,还要连人带庙都端走的道理?这简直是贪婪至极!
  
  账房先生说明消息来源:「还不是从和州来谈生意的那群盐商……」
  
  蒋海当即就要往外走,去找这群人争辩去。
  
  「东家是辩不完的!」账房先生将人拦下:「还有汴州那边呢,他们说陛下当初在汴水杀了徐正业因而扬名……」
  
  「还有荥阳!说什么,陛下当初在那里祈天灵验……是在荥阳得了天意认可!」
  
  「噢,太原也是,说是陛下的归宗之地……」
  
  蒋海瞪眼:「太原本就是李氏的龙兴之地了!怎连这个也要抢?」
  
  账房先生捋着胡子:「这种好事,自然是谁也不嫌多嘛……」
  
  蒋海气不打一处来,哼声道:「任凭他们现眼去,陛下只在江都做过官,就凭这一点,便谁抢不走咱们的龙气。」
  
  于是也不去寻那些和州盐商了:「我同这些人说不着……」
  
  转而让人备礼:「晚些找沈大管事喝酒去!」
  
  蒋海口中的沈大管事,是统管江都作坊的沈三猫。
  
  对于沈三猫的安排,李岁宁原是有些犹豫的,所以她让姚冉询问了沈三猫自己的意愿,是否愿意回京畿,入工部任职。
  
  沈三猫似乎早就想过了,笑着向姚冉摇了头。
  
  即便入工部,主工造之事,但也还是踏入了官场的,沈三猫自认,他虽很擅长做人逢迎之道,但他年纪已不小了,并无任何为官经验——不是待人接物的经验,而是做一个好官的经验。说不定哪只脚踏错了路,磨损了心志,反而要万劫不复,平白丢了他这天赐的机遇,再坏了和陛下的情分。
  
  他向姚冉这样评价自己:【虽擅技,却无德,绝非治国之才。】
  
  他想留在江都,继续专心发展作坊与工造事业。
  
  况且,抛开其它不提,江都如今可是实打实的钱袋子,人都走了怎么成?他想帮着陛下捂好这只钱袋子,省得漏了
  
  财去。
  
  在自知之明这方面,沈三猫与郑潮倒有两分相似,虽有所长,但都不认为自己适合官场。
  
  无二院中,郑潮正在和两位先生喝茶闲谈。
  
  郑潮心情很好,不时发出疏朗笑声。
  
  他所求一直是启蒙开化世人,发扬传学之道,而今天下即将迎来新气象,他要的机会也真正就要来临了。
  
  几人闲谈间,一位先生笑着说:「新君即位大典院主不曾前往,待来日天子大婚,院主却总不能不去吧?」
  
  郑潮笑起来:「要去,自然要去的!」
  
  新君即位,这是国事,他一个搞学政的,自然没道理掺和。
  
  可天子大婚,这就是他的家事了,嫁外甥可是头等大事,做舅父的不去撑场子怎么行?
  
  郑潮几人在此处吃茶谈笑,无二院中其他的教书先生们,此刻却聚在一处,表达对和州文人的不满——那群人率先写了好些诗词夸大和州与陛下的渊源,简直岂有此理!
  
  可不是单他们有笔!
  
  先生们一致认为,是时候调动一下学子们写诗的积极性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无二院的学子们每日不忘三省吾身——饭否?学否?诗否?
  
  因而,一时江都城中文气四溢,赋诗声压过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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