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第 208 章 (第1/2页)
跟在李林甫舆轿边上的李岫目瞪口呆,他震惊:“可在此处要如何面见圣人?”
杨国忠冷笑:“圣人自有安排。”
他的视线没有放在李岫身上一丝一毫,杨国忠先前给李林甫当狗腿子的时候和李岫这个相府长子有过接触。
天真烂漫的仿佛不是李林甫亲生儿子一样。李林甫把这个儿子保护的太好了,送他读书学文,给他安排了校书监这么一个清贵的官职,没让他接触过一点勾心斗角之事。对这样的没用东西,杨国忠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杨国忠的眼里只有李林甫,哪怕面前这个骨瘦如柴的老人已经命悬一线了,杨国忠依然对李林甫忌惮极了。
枯瘦的老人已经睁开了双目,杨国忠从李林甫的眼中没有看出来愤怒或者仇恨,这让一心想要给李林甫添点不痛快的杨国忠有些失望。
他以为自己这次好不容易摆了李林甫一道,能够报一报之前被李林甫压制了那么久的仇,可李林甫这么平静,让他这一拳头仿佛打在了棉花一样不得劲。
“.
装模作样。”杨国忠低声骂了一句,他不信李林甫毫无愤怒,他曾经做过李林甫的手下,如今还是李林甫的敌人,李林甫能有多小心眼爱生气,杨国忠再清楚不过了。
可惜和李林甫的小心眼一样出名的是李林甫装模作样的本事。谁人不知晓当朝右相口蜜腹剑的名声,李林甫就算心里气得要死,表面上也不会露出一点破绽。
杨国忠在此又刺了李林甫几句,见李林甫只是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嘴皮一动不动,表情也如石像一般,实在没什么意思,这才悻悻离去。
杨国忠离开后,李林甫才有动作,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握住舆轿的木把手,嘴唇颤抖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勤政楼。
连李岫几声担忧的“阿爷”都充耳不闻。
开元初年,他被舅父姜皎举荐入仕。开元十四年,他被授为御史中丞,历任刑部侍郎、吏部侍郎。
开元二十三年,他以礼部尚书之职拜相,至今日,已经有十三年了。
他做了圣人三十六年的臣子,十三年的宰相。
开元二十五年,圣人忌惮先太子,他帮助圣人做局废太子,成了圣人一日杀三子的同伙。
开元二十六年,圣人不愿再见到张九龄,他发动党争逼走了张九龄。
圣人忌惮寿王,他亲自动手背叛旧主武惠妃,为圣人剪除了寿王党羽。
天宝三载,圣人为他加开府仪同三司,赐他实封三百户。
同年,圣人开始忌惮现太子李亨,于是他接连发动天宝三大案,一次次为圣人削弱太子。
他知道圣人冷漠无情,可他以为圣人只是关乎皇位时候会冷漠无情,他李林甫又碍不着皇位李林甫满是皱纹的眼角竟然红了。
此时,李林甫隐约看到了勤政楼栏杆后走上来了几个人,为首之人手持红巾冲着他挥舞。
“圣人来见您了。”一旁的小内宦提醒。
“圣人看重右相,特意允许右相不用起身见礼。”
李林甫这才知道那个拿着红巾之人是李隆基。
@可他丝毫不觉得感动,只觉得今日的风吹在身上冷得厉害。
李林甫没有听清内宦说什么,他只是艰难挪动了一下脖子,抬头看了看头顶炽热的太阳,刺眼的阳光刺得李林甫忍不住落下一滴泪。
已经六月了啊,为何风还是这么冷呢?
他像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勤政楼外面,高高在上的天子则站在勤政楼三楼冲着他挥舞红巾。他快要老死了,眼睛实在看不清十几丈外的圣人,只能看到那条显眼的赤红朱帕。
这就是几十年的君臣情义,他做了李隆基十几年的狗,李隆基却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就算是养一条狗,养十三年也该有感情吧。
他为圣人呕心沥血、鞍前马后,换来的竟然是圣人的避之不及。
可笑至极。
李林甫再听不清内宦在他耳边传达了帝王什么话了,他脑中只剩下了恨。
是李隆基先抛弃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君臣情义!
过了一会,高力士匆匆从勤政楼上跑下来,走到李林甫身边:“圣人将库房中几株皇家珍藏的灵药赏赐给了右相,特意让老奴转告右相‘爱卿只管养好身子,朕日后还要倚仗爱卿’。”
李林甫垂着眸子,没有说话,看着仿佛病重到已经开不了口了。
他这一辈子都在柔和媚上,临到死了,他不愿意再做那副柔佞模样了。
最后还是李岫代替父亲跪下谢恩。
高力士也没计较李林甫的失礼,他颇为感伤看了看自己的老伙计,走到舆前蹲下,主动抚上了李林甫瘦弱苍老的手,仰视着李林甫那双浑浊的老眼。
“老伙计,莫怪圣人,圣人也是听信了杨国忠的谗言。”高力士语气中带着一丝感伤。
李林甫是圣人的旧臣,又何尝不是他的旧人呢。他认识李林甫比圣人认识李林甫的时间还要更长,当初李林甫能在圣人身边出头,正是他和武惠妃一同在圣人面前举荐了李林甫。
武惠妃、李林甫,还有他,三个人抱团往上爬,武娘子成了宠冠后宫的武惠妃,他成了圣人最信任的宦官,李林甫也成了权倾朝野的右相。
如今看来,倒是他这个最不成器的老家伙活得最长。
李林甫依旧没有睁眼。
高力士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叹息一声,叮嘱李岫照顾好老父,便离开了。
舆轿又把李林甫抬回了右相府,李岫跟在舆边,面露不忿。
他也觉得圣人未免太过凉薄,自己阿爷这些年做的事情,李岫看在眼里,阿爷这一身的骂名,大半都是为了给圣人做事才担的啊。
到了右相府,李林甫示意李岫将其他人都打发走,空荡荡的卧房中只剩下父子二人后,李林甫才缓缓开口。
“我为他办事,他给我权柄,他也不算亏待我。”李林甫声音嘶哑道。
或许是恨意支撑着,李林甫说话竟然比先前要顺畅了许多,他的眼睛里甚至都有了神采。
李岫没有说话,按照他对阿爷的了解,阿爷从来都不是思考公平与否的人。
果然李林甫下一刻就话锋一转,恨意滔天:“只是我替他做的事情,可不只有宰相份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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