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朝闻道 (第2/2页)
“无妨。”
只有两字,用传音入密的方法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说道。那声音淡淡然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是。”
众人不敢再多言一句,只能俯身行礼,尽数退下山巅。
……
困龙山,农家小院。
这个院子不大,前前后后曾经有过四个孩童在这里读书修炼。而如今那些孩童们都已经是张大成人,去游历人间了。只剩下那个胡须由黑转白的老者,还端坐在院子里面。
院子正中央摆放着一方纵九横九的奇特棋盘,棋罐里的棋子有四色。
老者凝神半天,才抬手落下了一颗棋子。
这颗棋子是黑色的。
“不去救你的徒弟吗?他可能渡不过这道劫难……”
对面出现了一个模样跟老人相似,却年轻许多的挺拔中年男人。男人从盒中取出一子,落了下去。
他执的是红子。
“若是连眼前这道劫难都渡不过,也就不奢望他能渡过自己命里的死劫了……”
老者又捏起一子,但还没有落下。脸上丝毫没有担心的神色,嘴里说道:
“不能光靠我这个师父帮他一辈子啊。”
“呵呵,真是个好师父啊。”
右手边又出现一人,是明眸皓齿一个少年郎。他的模样也跟老者和男人很是相似,只不过眼神桀骜一些,嘴里的说的话也是不太好听。
少年屈指一弹,一颗白子从棋盒里面飞跃而出,安安稳稳的落在棋盘之上。
“若是不能帮他渡过死劫,那你还不如当初就让他死在京城算了……”
“唔,这话说的不对。”
左手边的椅子上出现了一个粉嘟嘟的白胖孩童,他摇了摇头上绑着红布条的小辫子,双手拿起来一颗青色棋子,他也不会下棋,只是凭着感觉向棋盘里一抛。
“师父对徒弟能有什么坏心眼,我师父对我就很好啊。”
执黑子的白发老者是这座农家小院的主人。
执红子的挺拔中年人是这座困龙山的山主。
执白子的桀骜少年郎是知天境的五色灵官。
执青子的小小孩童是天生一颗琉璃心的天才。
他们是同一个人,名叫洪煌岚。
……
天上的那双眼,巨大如同山岳一般。
已经力竭的夏知蝉倒在地上,望着天上的异象,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了。
一阵巨大震动传来,身下黑色的坚硬“河底”居然传来一阵阵规律的响动声,仔细倾听来看,居然有几分像是心脏的跳动声。
原来,夏知蝉以为自己用剑气劈开河水而显露出来的黑色河底,实际上居然是这个巨大怪物的后背而已。
如同山岳般的双眼,漆黑到没有边际的后背,再加上那条巨大坚硬却十分灵活的黑色触手。
这是一只多么巨大多么可怕的怪物。
啪。那条被夏知蝉用磅礴剑气砍出两道巨大伤口的黑色触手再一次从河面下钻了出来。它摇摆着,砸在了夏知蝉咫尺距离的“土地”上面。
然后一卷,就把已经几乎无法动弹的夏知蝉卷在了触手里面。
疼痛在到达极点之后,就好像是不存在了一般。夏知蝉此时居然是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虽然同样的也失去了身体上大半部分的感觉。
他只能任由那触手将自己卷到了云端之上。
在那云端之上,有一个巨大到一眼看不见边际的深邃黑洞。
夏知蝉知道,那是怪物的嘴巴。
它,要吃了他。
黑暗完全笼罩下去,夏知蝉被丢入到一个深洞里面,当他看着最后一丝光也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时候。
他心里在一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许多面容如同镜花水月般出现,然后就很快的消散掉。
佝偻身躯的师父,笑容和煦的大师兄,永远长不大的二师兄,看似文雅实则黑心的三师兄……
父亲,母亲……
还有那一袭红衣……
最后的最后,夏知蝉面前出现的是那一扇画在后墙上的木门。可惜,他马上就要死了,到现在还只是一个没有入门的灵官。估计自打有灵官开始,至今三百多年以来,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入门就死了的灵官吧。
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伸出手,明明手指已经触摸到了那扇木门上面。仿佛只要是轻轻一推,就能把那扇木门轻易的打开。可就是这轻轻的一推,夏知蝉却是好像费劲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气力。
门,最终还是被打开来一道缝隙。
跟当年师父打开木门时是一样的,似曾相识的白色光芒从那道木门打开的缝隙里流露出来,洒在夏知蝉的身上。
那光芒比阳光还要温暖,驱散了夏知蝉浑身上下的疼痛,让人感觉到了无比的舒适。
夏知蝉眯着眼睛,他没有贪恋那光芒带来的舒适,而是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光,消失了。
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可只有夏知蝉知道,他现在已经不同了,至少他打开了门,看见了门后的一丝景色。可惜的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把那扇门彻底推开的力气了。
嘴角泛起满足的笑。
“朝闻道,夕死可矣。”
夏知蝉最后喃喃一句,意识也彻底陷入到了黑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