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XXXVII. 鲜红的权杖(6K) (第2/2页)
权力就是目的,它不是手段,迫害的目的就是为了迫害,拷打的目的就是拷打,权力的目的就是权力。你现在懂我说的了么。”
佐忒看着法布里克,让法布里克感受到权力,远比简单的处死法布里克有效。
他身形高大,挡在烛光前面,完全遮住了身前的光亮,将马库斯笼罩在黑暗之中。
失明的马库斯是不需要靠光明视物的。
“我明白了。”
“很好,现在你要向他表明你的权力。仅仅只是服从是不够的,不让他们受苦,怎么能知道他们是在偷偷遵从自己,反对你的呢?权力,它应该是带来痛苦和耻辱的,把人们头脑中的思想撕个粉碎,再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拼凑成新的模样。”
佐忒让马库斯动手。
马库斯没犹豫太久,拉动了操纵杆,刑台发出机械摩擦的刺耳尖锐声,以剧烈的弧度再次拱起。
法布里克已经失去了嘶吼的能力,只是身体极为恐怖的反扭,如一张被挤压的弯弓,只能发出持弓者施加的弯曲声。
“你现在主导一切了,这是相当反常识的真相,所有学者都有藏私的缘故,他们告诉人权力对应义务,真是些讨厌的害人精不是么?结束这里吧,老兄,然后我们出去把那些愚弄苍生的杂碎宰掉。”
佐忒叫马库斯老兄,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先离开了审讯室。
现在,马库斯成了法布里克的保护神。
“别怨我,要怨就怨……这个世道。”
马库斯不敢忤逆佐忒的命令,连续拉动两次操纵杆,刑台被拉伸到最高的弧度,不只是把法布里克公爵脊柱给折断,而是活生生被这拱形支架拆成了两半,比起腰斩,是一种受力不均的大撕裂,内容物喷洒得满地都是。
他感受到的只有力场,以及脸上温润的液体,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石室。
法布里克堡里。
所有的机密处成员都收到了指令,除留下工匠和适孕妇女外,全部处决掉,一次次的大清洗,让原本作为人口大国的亚兰民生凋零,这不是好兆头。
为彰显权力。
机密处成员将处决对象一个个浇上火油,点燃他们,让他们在痛苦中跳下塔楼自裁。
被火烧死相传是最痛苦没有之一的死法,但死去的不会说话,也无从应证这一点。
至于南方反对派的主要构成人员,杀死他们是一种殊荣,将由士官长们亲手处决。
漆黑的城堡边沿平台,几十位曾经都可以出入王廷的宫廷术士,大学者,被麻绳紧紧捆缚住,双脚上也套着镣铐,他们呈一排站在边沿,往后一步,就是百米深渊。
包括马库斯在内的,参加此役的士官长,也被纠集过来。
雨夜中。
佐忒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王廷文书,本来准备打官腔,这些人被指控的叛国罪成立,将依法处决这些人。
但雨下得太大,纸张上的字迹已经看不清,打着火把也无济于事。
佐忒想要照本宣科也做不到,只好自由组织语言,丢弃废纸一样,把王廷文书踩在脚下。
“我也很想饶过你们,毕竟在场各位都是人中龙凤,每损失这样一个人才,对亚兰来说,都是巨大的遗憾。
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国难之际,群狼环伺,必须安内攘外。”
可说着说着,佐忒被自己的言语逗笑了,一改态度,“你们惨了,这是一场大屠杀。开始吧,各位士官长,让我看看你们的手段。”
这些学者术士硬气至极,没有一个因为到了绝境而跪地求饶。
所有士官长也相当利索,用手中短剑割开他们的喉咙,然后一脚踢下平台,摔得粉碎。
马库斯什么也看不到,他上前一段距离,随便挑一个倒霉鬼,手起刀落,一脚踢下平台,完成佐忒安排的任务。
“马库斯……是你么?”
另一个囚犯在人群中,发现了大变样的马库斯,不敢置信的问着。
一个士官长就准备将他给处决。
此时平台边沿,只剩下了这个刚才叫马库斯名字的耄耋老者。
马库斯虽然只能凭力场感知模糊面目,但这个声音却无比熟悉。
他曾经在奥术学院中修习奥术,而那个老者是他的导师之一。
但马库斯只是僵在原地,不敢回话,哪怕是发出一丁点动响,长久处在高压环境下,令他预感到了什么。
但佐忒的耳朵却灵得很,伸手叫停了准备处决那个囚犯的士官长。
“你认识他?”
佐忒唤来马库斯,他对马库斯有些器重。
“是的,长官,是我曾经在奥术学院时的导师。”
马库斯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的回复道。
“原来如此,让学生杀死老师,貌似是很不合理的,有违道德。”
佐忒如是说着。
尽管马库斯早在这深渊般的漩涡中麻木,但也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交给自己就好。
那耄耋老者并未借此关系求饶,笑容中带着绝望。
闷雷声滚荡不休,暴雨浇灌。
“不过还是你来杀了他的吧。
道德这种东西,本质上也就是自私自利的,所有人都想给自己谋取利益,而制造的约定俗成。
判定一件事是否道德,那就是全世界所有人都在做这件事,是否会对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造成影响。
这种东西,就像是被无数人轮见的馊水妇人,还是不要为妙。
马库斯,我们是站上权力之巅的人,是高尚的,宰了他吧。”
佐忒平静的命令着。
其余士官长也是一动不动,望向马库斯的目光,有着一种戏谑的渴望,想要看马库斯如何抉择,以此来弥补自身的某些缺陷。
马库斯怔在了原地。
他不得不执行这个命令,就像到最后,每个人都……不得不死一样。
他无法拒绝。
这是佐忒的,权力。
他的精神如同一座危楼,即使是根本不费体力的事,拿起那把剑时,也像是在拿什么沉重至极的东西,手抖个不停。
他的老师只是平静的看着马库斯,没有说话。
马库斯内心祈祷着,他希望有谁来救自己,把自己拖出这绝望的泥沼,天啊!
终于,马库斯走到昔日的导师面前,在极度的恐惧下,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剑挥得太慢了。
“这不是你想要的,马库斯。这不是你想要的。”
那老者说罢后,不等马库斯动手,后退了一步,自己跳了下去,摔成粉碎,和地上那些燃烧着的焦尸,融为一体。
大雨如注。
马库斯无力的跪倒在地。
终于……
他被这深渊彻彻底底的打倒。
正如现在。
三十七年后。
亚兰帝都内的一处教堂。
小道消息是真的,正是逃亡十一年的佐忒,重返了亚兰,投奔马库斯,解决了帝都工业区的烂摊子。
以碾压的力量毁灭了工业区所有的王廷势力,并绑架了阿卡撒的心腹人员拉格朗,以此为质,终于让王廷作出了让步。
双方各有让步。
教派不再插手工业区的任何事,但代价是教派将参与到《推进运动》中来。
王廷赢了面子,教派赢了里子。
最近刚刚成立的时之剑第十八编队,领袖正是前猎巫机密处副长佐忒,永恒教派庇护着他,他将一路推进,甚至在狭海以东设立龙主的教堂传教,此事告成后。
佐忒将……
重返……
权力之巅,
横跨数十年的噩梦如潮水般全部涌进马库斯的脑海,将他拖往亘久以前最大最强的深渊。
似是因这种恐惧,龙主的恩泽也丧失了一些,重返年轻的马库斯头发开始生白。
“我当时该杀了他的,该杀了他的。”
马库斯只是瘫坐在彩绘玻璃下,用力场雕刻着石头,龙主的塑像,已经几天几夜了。
自己该在见到佐忒第一面时,第一刻起,就杀了他的。
但怎么也做不到。
自己……
是一个懦夫。
“主祭大人……”
莎伦从来没见过,那么绝望的人。
而此时此刻。
亚兰帝都的列车站。
初夏盛景,万里无云,碧朗晴空。
永恒教派有了独属自己的列车,刻着龙主徽印的列车将沿着这条铁路,将载着时之剑十八编队直达铁路修筑的最前线。
佐忒戴着龙面兜鍪,问向此次行动的副手。
“这些人是不会说话么?还是怎么的?”
佐忒初来乍到,根本不懂教派里的很多规矩,身后乌泱泱一群时之剑,这些魔怔人让他有些不自在,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一些信徒会在年幼时割掉舌头,发誓此生只遵从龙主的旨意,言语……已经没有必要了。”
副手如是说着。
佐忒有些呆住。
神。
他曾经嗤之以鼻的东西,却在此时感受到了一些真实。
佐忒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无边的伟力,以及施加的无穷苦痛。
“真是……至高的权力啊。”
佐忒不再说什么,登上了前往穆隆公国的列车。